“我要和姐姐你一起走。”桑年頭一撇,賭氣似的一定要留下來。
千華擔心地望着他,想再說點什麼,但又不知道說些什麼。
“姐姐,你知道這裡什麼最尊貴嗎?”桑年突然開口。
千華想了想,答道:“食物。”
她想起了之前桑年在亂葬崗尋找食物的模樣。
“是生命。但也是這裡最廉價的。”桑年稚嫩的聲音猶如惡魔低語,不知何時他把頭轉了過來,就這麼靜靜地看着千華。
明明是純潔無暇的眼神,千華卻覺得曆經滄桑。
沉默的氣氛,被裡面突如其來地尖叫聲打破。聽聲音似乎是一個女孩子,伴随而來的是一陣陣鞭子揮舞的聲音。
千華的心瞬間漏跳了一拍,控制不住地将視線轉向了礦場内。
一個瘦弱的身影抱頭躺在地上,隐約和桑年的體型差不多,甚至更加纖細。另一邊一個魁梧的男人正舉着鞭子毫不留情地打在孩子身上,千華模糊的視線中甚至能明顯看到每一鞭都帶着血迹,不過才三四鞭,地上的人似乎就沒了動靜,隻有微微起伏的胸膛表明她還活着,跪坐在旁邊的一圈人全部低頭不語。
千華本能地想沖出去救下那個孩子,但桑年死死地抱住她的腰,似乎早就預感到她會這麼做。理智回籠,千華才發現自己差點範了大錯。就憑自己現在這副身體,根本不是裡面那人的對手,甚至還會牽連到桑年……
“這裡,現在還是千家的礦場。那些起義軍都是普通人,早晚會輸。别想着逃跑投奔過去,現在能給你們一口熱飯吃,已經是千家給你們莫大的恩惠了。人要學會感恩,知不知道?下次再讓我發現誰敢逃跑,這就是你們的下場。”
說完男人再一次重重地揮起鞭子,直至四周濺滿了鮮血,身下的人已不成人樣才停手。
“你們兩個,把她給我扔到後山去。”
男人随手指了兩個瑟瑟發抖的男人。
完了!從這裡到後山,會經過現在這塊區域,自己必須馬上離開。
桑年不停拉着千華的袖子,示意她趕緊走。
千華卻跟個柱子似的,站在那裡一動不動,也不像是疲憊的樣子。
從她聽到“千家”兩字的時候,大腦似乎停止了運轉。想來也是,自己在桑國邊境遇襲,又一路沿着斷崖往東走,不正是往桑國境内走嗎?
為什麼不想呢?為什麼不思考呢?還是說自己下意識避開了,避開了血迹累累的千家……
環顧滿是瘡痍的桑國,從心底裡否認了千家的錯誤,她逃避了。可是殘酷的現實卻毫不留情地将她扯了回來,按着她的頭,讓她好好睜大眼睛看清楚了,這是千家造的孽,是自己最親愛的奶奶造的殺孽……
千華不敢再看地上的屍體一眼,不敢看裡面所有岌岌可危的桑國人,不敢看正不停拉着她衣袖的桑年……
遠處的炮火聲猛然響起,流彈甚至沖擊到了礦場,原本死寂的人群瞬間開始尖叫逃離。千華這才有點動靜,如同行屍走肉般機械地跟着桑年的步伐。
下礦場的路,與其說是路,不如說是個小斷崖。桑年駕輕就熟地踩着斷面往下走,但千華心不在焉再加體力透支,最終小半段路程是滾下來的。
“姐姐,你還能走嗎?這裡離我家還有一段距離。”桑年趕緊過去将人扶了起來,随手在地上撿了根粗壯的枝條,勉強可以當拐杖用。
千華拄着拐杖緩緩站起,目光複雜而深沉地盯着直到自己腰間的孩子,幹裂的嘴唇動了動,桑年廢了好大勁兒才聽清除她在說什麼,“你們恨千家嗎?”
桑年奇怪地瞅了眼千華,不知道她是怎麼問出這種問題的,但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了,“恨。”
堅定不帶一絲猶豫地回答。
桑國不僅在和千家開展,内戰也是不停。爆炸聲依舊絡繹不絕,殘屑幾乎鋪天蓋地而來,嗆得桑年止不住咳嗽,“姐姐,我們離開這裡。”
這片礦場是桑國最大的礦場,駐守的也是千家最忠誠的信徒,也是目前桑國唯一一片沒有被革命軍占領的資源礦場,同時也是争奪最激烈的戰場。
千華撐着拐杖,仰頭望向灰蒙蒙的天空,濃厚的死意圍繞着她,就連桑年都能看出來。
“姐姐,不要放棄!你能從亂葬崗活着出來,說明死神都不收你,命不該絕。隻有活着,才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桑年以為大姐姐因為體力不支,打算迎接死亡,隻得絞盡腦汁,把平時從哥哥那裡聽來的話一股腦地講給千華聽。
是啊,隻有活着才能改變目前這一切!隻有自己活着回到千家,掌握千家大權,她才能改變這地獄般的場景!
“桑年,我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