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口渡
“船家,陵州去嗎?”
聞聲,船夫掀開蓋在臉上的鬥笠。此時已是黃昏,餘晖斜斜地灑在江面上,那船夫卻像睡不醒似的,隻眯縫着眼睛朝說話那五旬老者一瞥,便又将鬥笠蓋回臉上。
隻聽他悶聲道一句,“就一個人,不去。”
召升榮環視渡口一圈,此時天色不早,眼下就隻剩這艘船了。若再等下去,又要耽擱一晚的時間。他趕着要去陵州見故人,一刻也等不了。
于是,他又好脾氣地問那船夫:“船家,我包下你這艘船,這總可以走了吧!”
見船夫又将鬥笠掀開,召升榮立刻丢了一塊銀子過去。
那船夫伸手接住銀兩,又在手上掂了一下分量,這才粗聲道:“上船吧!”
耳邊一陣傳來“笃,笃”的聲音,船夫松開纜繩時,好奇地回頭看了一眼。
隻見是那老者正拄着一根約莫三尺高的拐杖上了船。看樣子是腿腳有疾。可他踏進晃晃悠悠的船身裡,腳下卻又很是穩健。
隻一眼,船夫便收回視線,專心搖着橹駛離渡口。
重山之間,一艘小船伴着紅霞正于平穩的江面之上緩緩而來。今日風平浪靜,河面如銅鏡一般,唯有船身分開水面時帶起層層漣漪。
“老丈,看您腿腳不便,走陸路不是更穩一些嗎?”那船夫閑聊一句。
召升榮笑了笑,“是小老兒家中有急事要回去一趟,這才貪圖水路快捷。”
“原來如此。”那船夫又笑着回了一句,“那我加把勁兒,争取快些送你回家。”
說着,他們剛轉過一處急彎,河面上頓時升起一層薄霧,四周景色一下變得影影綽綽。
召升榮心裡頓時生出一股不好的預感,可他仍笑着問:“船家,怎麼忽然起霧了,咱們是不是走錯了道啊?”
無人應聲,召升榮立時朝船尾看去,卻見船尾此時空蕩蕩的,那船夫已不知何時消失了。
不好!
召升榮頓感不妙,立即便要起身,卻忽然身形一滞,反倒先揮起手中拐杖于頭頂處擋去。
砰砰幾聲,是有什麼打在了船身之上。
召升榮眯着眼睛掠去一眼,隻見那物薄如蟬翼,隐隐泛光,竟是金蟬釘!
來不及多想,便聽頭頂傳來一絲風聲。召升榮立即擡頭,向方才被金蟬釘穿透的船篷間隙掠去一眼。
隻見那縫隙中忽閃過一絲黑影,召升榮瞳孔驟縮,原來那船夫一直藏身于船篷之上!
此時他一記重踏落下,召升榮連忙翻身躲過,下一瞬船篷便轟然碎裂。
船身猛地搖晃起來,召升榮雙手把住船舷,一雙眼卻緊緊盯在那船夫身上。
那船夫不慌不忙,一個起落便穩穩落在船尾,當下便與召升榮無聲對峙起來。
召升榮眼珠微轉,心中立時有了猜想。他厲聲诘問:“你是西南毒師——崇湛!你不是投奔了無妄閣,為何要對我出手?!”
崇湛見自己被他識破身份,也不屑再僞裝。他随手扔掉鬥笠,輕蔑一笑,“是我們副使大人點名要你,我可不敢不從啊!要怪,就怪你自己命不好吧!”
話音未落,崇湛單臂一揮,又有數枚金蟬釘倏忽而出。
召升榮瞪大雙眼,立時揮舞手中拐杖将金蟬釘盡數擊落。接着,他翻身而起,猛地将拐杖插入河中一挑,立時便掀起一陣河水向崇湛沖擊而去。
見崇湛果然擡手來擋,召升榮立即按動拐杖頂端一處機關。霎時,幾枚細如牛毛的銀針飛速射出,直奔崇湛面門而去。
崇湛失了先機,隻能一頭紮進水中。召升榮立即把住船闆往河中看去,卻不見崇湛身影。
此時,船身仍在搖晃。召升榮一邊仔細聽着水中動靜,一邊凝神看去。
忽然,一道黑影于水下驟現,召升榮立即拄起拐往水中狠狠一杵,手下卻傳來一陣輕飄飄之感。
召升榮立刻用拐将其挑起,卻見那所謂黑影不過是崇湛一件濕衣。他中計了!
突然,身後傳來一道極為細微的聲音。
不過眨眼之間,召升榮回身之際,立即被一記金蟬釘打在肩上。他顧不得痛,當下再次按動拐中機關,瞬間射出數枚銀針将其餘金蟬釘一一打落。
崇湛見狀不由蔑笑一聲,“别掙紮了。中了我的金蟬釘,你越用内力便死得越快。”
“你……用毒。”召升榮立即封住肩上幾處穴位,卻也不免呼吸急促起來。
“你可是忘了我的名号?”
崇湛怪笑一聲,又嘲諷他道:“所以我才最讨厭你們這些自诩正道之人,明明都用暗器,卻非要裝得自己很有底線一樣。”
召升榮猶在掙紮,他想跳船逃跑,可他的眼皮卻越來越重,最後,隻能在崇湛鄙夷地眼神中,昏死過去。
還沒靠岸,崇湛便見預想中的馬車正等候在此地。他此時倒不着急,反而慢悠悠地将船停靠在岸邊。
在馬車中等候的淳于素聽見響動,一把掀起車簾,對着崇湛便問:“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