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鋪門口聽見喊聲而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柴容慢慢撐不住尴尬,試探着扯了扯歸寒煙的衣袖。
“歸姑娘,要不算了吧?”
歸寒煙回過頭順着柴容的目光向門外看去,略一思忖還是放開了手。
那朝奉終于得了自由,一邊揉着脖子一邊氣急敗壞的就差跳起來,“把她倆給我送官!”
眼見幾個當鋪夥計正要圍上來,方才給尹良通風報信的那個手下一溜煙兒鑽進了當鋪櫃台後。
朝奉認出他是尹良身邊的人,便問:“尹城主是有指示?”
那人叫他附耳過去,将尹良的話原封不動說給了他。
“話已帶到,還望朝奉看在尹城主的面子上斟酌行事。”那人撂下這句話便從後門離開了當鋪。
這朝奉反應過來,重重歎了口氣。想不到方才這女子還有如此來曆,罷了,罷了,誰教他倒黴呢!
“這位姑娘,你且聽我說。”
歸寒煙瞟了他一眼,見他此時笑容滿面,換了個人似的,便反問一句,“不是要見官麼?”
那朝奉笑呵呵道:“嗐,我方才不過說句氣話,姑娘就拿我當個屁放了,千萬别放在心上。”
柴容聽得想笑,立即側身過去以袖掩唇。
歸寒煙不知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卻也氣定神閑悠悠道了一句:“此話怎講?”
“姑娘您看,我不過當鋪一個驗貨的,雖說要替東家賺錢,但我們這行有我們這行的規矩,誰也不能壞了規矩。要說我刻意壓您的當錢,那是絕對沒有的。”
說着,他指着衣衫上一處給歸寒煙看,“您看這處,已有了水痕。這料子金貴就金貴在它不能見水,否則便不值錢了。”
見歸寒煙有猶豫之意,那朝奉趁熱打鐵道:“要不,您還是将衣裳拿回去。要是您要是咽不下這口氣,您就……就打我一頓算了,我絕沒二話。”
這朝奉有些歲數,現在卻一副委屈可憐樣。讓他這麼一說,好像她倒成了應老五那般的惡紳,非要仗勢欺人不可。
“行了,我無意為難你。方才五錢說的是活當吧,若是死當又值多少?”
那朝奉一楞,大緻一算便道:“死當再加四十五文。”
歸寒煙不懂衣裳和當鋪這裡的門門道道,便對朝奉的話信以為真。柴容也是個門外漢,自然給不了她建議。
蒼蠅腿也是肉,歸寒煙想了想,便将衣裳當了出去。
這件衣服和當鋪留存的當票,後來到了尹良手裡,又被尹良遞到了慕容雪的面前。
“死當?”慕容雪的聲音聽着沒什麼起伏,倒讓人察覺不出他的情緒來。
尹良隻能稱是。
慕容雪頓了頓,便吩咐一句:“衣裳拿下去燒了。”
尹良一頓,剛要捧着衣裳出去,卻又忽然被慕容雪叫住。
“你方才說今日看見她和誰在一起?”
尹良想了想,便回道:“據底下人說,瞧見這位姑娘曾和遊六的相好同行過。二人有說有笑,看着關系不錯。”
“倒真是一天都閑不住。既然如此……你去通知子貞,讓他為我辦一件事。”
慕容雪笑了一聲,聲音蓦然冷了下來,“她不是想要錢嗎,給她送便是。”
歸寒煙和柴容剛從當鋪裡出來,一位帶着面巾的年輕婦人小跑而來,不小心撞上了她們。
那婦人懷裡抱着個大包袱,差點摔倒時,歸寒煙一把扶住了她。
“沒事吧?”
那婦人擡頭看了歸寒煙一眼,頓了片刻,輕聲道了一句“沒事”,便又急匆匆地離開了。
歸寒煙眼神在她背影上多停留了一會兒,柴容看見便問:“怎麼了,你認識?”
歸寒煙搖了搖頭,“不認識。”
不認識,但那身影又好像在哪裡見過。
“對了,你方才說什麼?那女子剛好撞上來,我沒聽清。”
柴容一提,歸寒煙這才想起,遂指向路邊的馄饨攤,“我說這家味道不錯,咱們吃飽了飯再回去找婋娘不遲。”
柴容猶豫片刻,“婋娘幫我操持了喪事,連口水也沒喝上,我卻自己吃飯,這不太好吧。要不我陪你先吃,我晚一點再吃不遲。”
“放心吧!”
歸寒煙拉着柴容坐在長凳上,又轉而向老闆娘要了兩份馄饨和燒餅,這才回過頭來與柴容說:“你看那姓遊的,對婋娘那麼上心,還能讓她餓肚子不成?咱們抓緊把飯吃了,還有銀子的事沒辦完。”
“這倒也是。”柴容點點頭,不禁感歎了一聲,“那個遊公子看上去很在乎婋娘呢,他們倆感情可真好!”
歸寒煙想起遊子貞的身份,隻笑了笑。
“你怎麼隻笑不說話,難道你也有了意中人啦?”柴容見歸寒煙不接話,忽然起了幾分逗弄她的意思。
歸寒煙一楞,馄饨不小心從湯勺跌落碗中,濺出了一丁點油花。她故作鎮定,勺子無意識在碗中攪弄着。
“沒有啊。”
柴容身子略往前探了探,像是在探究歸寒煙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