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負責二字時,歸寒煙刻意加重了語氣。顧岑風自然聽了出來,神情瞬間閃過一絲不自然。
顧岑風沉吟片刻,終是不得不承認自己此番已敗給眼前這姑娘。
他輕歎一聲:“你知道我根本無從拒絕你。”
歸寒煙不以為然一笑,“你當然可以拒絕我。”
她随即拾起那支竹竿塞到顧岑風手裡,“希望你還記得去船上的路怎麼走。”
顧岑風難得一笑,随即以竹竿探路,撥開雜草,往小路上走去。走出沒幾步,便遇見了找他找得着急不已的香香。
“顧大哥!你,你到哪裡去了?!”香香驚疑看着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顧岑風,語氣中不自覺帶了責怪。
“香香姑娘,抱歉,我遇上了一位故人。事發突然,沒來得及同你說一聲。”
“故人?”
香香正納悶着,卻忽然看到一位女子從顧岑風身後走了出來。
“你……”香香看着歸寒煙,先是一愣,随即又迸發出與故人相見的喜悅來。
“是你!”
香香開心地驚呼一聲,立馬對顧岑風道:“顧大哥,這位姑娘就是我說當時與你同行的那位!你不是還感歎人海茫茫,尋人如大海撈針嗎?想不到老天有意安排,竟這麼快便讓你們相見了!”
天意……顧岑風心底某處被觸動,下意識将頭轉向歸寒煙的方向。
歸寒煙卻看着香香的臉兀自說道:“我好像在陵州見過你……你是,修海的意中人!”
“姑娘好記性。”
香香不願解釋,隻是苦澀一笑,便連忙道:“時辰不早,船家還在等咱們上船,姑娘可要随我們一道?”
歸寒煙點點頭,随即擡肘撞了一下顧岑風的胳膊。
顧岑風心領神會,輕咳了一聲,便道:“走吧。”
到了岸邊、臨要上船時,船家見顧岑風他們比來時多出了一個人,自然要盤問一番。
顧岑風早有準備。他面不改色,伸手拉住了歸寒煙的衣袖,從旁人的角度來看,便是二人雙手緊握的樣子。
“今晚我琴彈的不錯,讨了貴人的歡心,得了幾句賞。蒯媽媽見我視物有礙,便指了一個婢女伺候我,并允我将她帶在身邊。”
歸寒煙配合着顧岑風演戲,袖子借他拉着,她人也低眉順眼地跟在顧岑風身後,隻露了半個身位出來。
可在她聽到顧岑風說“婢女”“伺候”之類字眼時,心中又生出幾分不滿,隻暗暗道:怎麼非要是我伺候你,就不能是個别的身份麼?
想到此處,歸寒煙便趁着無人注意,悄悄用指甲尖挖了一下他的掌心。
她本是極快的動作,隻不過是想小小地宣洩一下心中不滿。卻不料顧岑風反應更快,在她正将手收回之時,便一把将她的手牢牢攥住。
歸寒煙一陣錯愕,想要悄悄抽回手。可那隻手掌的主人,竟絲毫沒有放手的意思。
可即便隔着一層衣袖,歸寒煙也能感受到顧岑風掌心的溫度。
這下偷雞不成反蝕把米,歸寒煙心中發悶,飛快地瞥了顧岑風一眼。
卻見顧岑風仍八風不動地與那船家說着:“您若不信,可去逍遙樓找管事的蒯媽媽問上一問便知。”
那船家見顧岑風雖神态自若,可說話時卻無端透着一股氣場,倒令人不得不信他所言。
耽誤半晌,哪怕船家心中仍有懷疑,卻也沒耐心跟顧岑風糾纏此事。
“罷了罷了,我哪有那功夫。趕緊上船吧,可就等你們了!”
上船之後,船家道隻剩一間用來裝貨的房間還空着。三人也不嫌簡陋,便挑了這間。香香最後一個進屋,順道将房門關上。
這時,顧岑風聽見歸寒煙有些悶悶的聲音傳來,“沒人了,可以放開了吧。”
他雖然看不見,可是光聽聲音也能聽出來,這姑娘現在定是一副吃癟的樣子。
顧岑風微微揚起嘴角,她方才脅迫自己帶她上船時,可不是這副樣子。
不想很快,歸寒煙便反應過來,面前這個顧岑風可以說已不是她之前認識的那個。現在自己于他而言,不過是個陌生人。
她心裡忽然有點難過,又懊惱自己還分不清楚情況,于是聲音驟然冷了下來,又重複了一遍,“放開。”
顧岑風一頓,這次被歸寒煙輕而易舉抽回了手。他收回笑容,也不提上船時她的小動作,隻帶着歉意道:“方才權宜之計,在下若有冒犯之處,還請姑娘見諒。”
歸寒煙還沉浸在方才的思緒裡,正要點頭,卻忽然想起他如今看不見,隻好又說了句,“沒事。”
直到看見顧岑風手指拂過凳子,确定沒有灰塵的動作,歸寒煙這才覺得有些好笑,輕歎他都這樣了,這個習慣居然還沒有改掉。
可是……為什麼偏偏把她忘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