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寒煙剛回到房間,便聽到了房門上鎖的聲音。她看着門扉,暗想這慕容雪強迫她不成,如今竟是要軟禁她。
她下意識撫上腰間,卻發現腰間空空如也——玉笛沒了,定是方才掉在那間暗室了。
這時,門外傳來斐黛的聲音:“城主命我來伺候姑娘。”
門随之被推開,斐黛一進屋便看到歸寒煙形容狼狽地坐在凳子上,失神一般看着她。
她方才被城主叫去,本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麼,此時見歸寒煙這般神不守舍,她便猜到應是與城主有關。
“姑娘,我先服侍你沐浴吧,一直穿着濕衣是要着涼的。”
歸寒煙點點頭,問道:“你手裡拿的什麼?”
“這是,這是城主給的,說是祛疤的藥。”
見歸寒煙神色倏然一變,斐黛忙道:“姑娘放心,城主什麼也沒同婢說,隻交代了讓婢為姑娘上藥。姑娘你不知道,我們城主的藥可靈了,輕易不給人的。”
歸寒煙勾勾嘴角,卻溫聲道:“不是說要沐浴?先叫人擡水吧!”
“欸!”斐黛松了口氣,邊說邊往門外走,“水都是備下的,我這就叫人擡……”
話音未落,歸寒煙從後跟上,一個手刀劈暈了斐黛,又脫下了她的外衣給自己換上。
她将斐黛放在床上,蓋好被子,營造自己已睡下的場景,這才吹了燭火,往門外走去。
開門時,歸寒煙低着頭,刻意模仿着斐黛的聲線快速地與守衛道了一句“姑娘睡下了”。看守的侍衛并未察覺異樣,立刻放了她出去,随即歸寒煙身後便傳來房門落鎖的聲音。
她松了口氣,腳步不由加快離開了天極樓,卻在樓外差點撞到一個人。
“大膽!沒長眼的東西!”男人身旁的小厮傳來一聲呵罵。
歸寒煙沒忘記自己現在的侍女身份,立即躬身低頭賠罪,卻聽面前那男人道:“你擡起頭來。”
歸寒煙一頓,微微擡起頭。餘光見面前這男人錦衣玉冠,卻是面生,不知是何來頭。
她急着離開,隻好再次賠罪:“婢不小心沖撞了貴人,還請貴人恕罪。”
那男人卻又道:“頭擡起來,看着我。”
他這回話音裡帶了些不耐煩,為了不惹麻煩,歸寒煙隻好看向他。
那男人端詳她一眼,又橫過手掌遮住她面容比了一比,遂問身旁小厮:“你看她,是不是有幾分像昭華?”
歸寒煙心中一頓。昭華?他難道是說昭華郡主?
他怎認得,難道他是皇家的人……歸寒煙眼珠子暗自一轉,莫非他就是那個安王?!
她這回心中有了猜測,便裝作不經意打量他一眼。見這男子面容與那日逍遙樓的魏公子有些相似,心下便有些了然。
那小厮聞言仔細看了一眼歸寒煙,随即有些驚異道:“像,真像。王爺您看,尤其是她這雙眼睛!”
歸寒煙暗道不好,立即低下了頭。
安王笑了一聲,倒不計較歸寒煙方才的沖撞,反而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歸寒煙立馬随口胡謅一個,“婢名叫春荷。”
安王點點頭,随即帶着小厮往樓上而去。歸寒煙瞥了一眼那二人背影,不由想:他們去天極樓定是去找慕容雪,若他與慕容雪提及自己這個叫春荷的婢女,豈不要露餡?
思及此,歸寒煙腳下不停往大門口飛奔而去。守門的盤問她,她立即找了現成的借口來:“安王的香囊丢了,吩咐我去外面找找。”
守門的方才便給安王開了大門,此時一聽不疑有他,立時便放了歸寒煙出去。
恐被發現,歸寒煙一步沒敢停,竟一口氣跑到了城區。見身後并無人追來,她這才緩下腳步平複氣息。
這次沒把蠱經帶出來,下一次又不知什麼時候才有機會。若再無自保之力,難保下次像今日這般幸運逃過。
歸寒煙不免有些喪氣,當時她特意找到了噬心蠱的記載,卻見上面除了一堆草藥名,還另有一行小字備注:此蠱可被内力強行沖破,卻有真氣逆行、經脈錯亂之風險。
也就是說,沒有解藥會死,強行沖破亦會走火入魔而死。
歸寒煙自嘲一笑,她好不容易走到今天,卻是從一個死局走向另一死局,未免可笑。可她又不甘心地想:大不了離開姑鶴城。天下之大,難不成還沒有别的法子了!
此時已至夜半,漆黑天幕上孤零零挂着一輪殘月,不見點星。月光清冷,照在街頭巷尾,也照在靠坐在牆角的那個單薄的身影上。
衣袖擦紅了雙眼,依舊擦不幹失控的淚水。好在此處無人,歸寒煙終于肯允許自己有片刻的脆弱。
為什麼是她?
這個問題她曾問過無數次,可老天不會回答,慕容雪不會回答,也沒有人會回答她這個問題。
因為在這世上,很多事本就是沒有答案的。
就像池正元、呼延烈、慕容雪這種人,也不會去問自己這種問題一樣。
她歸寒煙走到今天這步,全靠自己咬牙堅持下來。以後也會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