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他将計就計,将假死的消息傳入京内。
不曾想,對方竟然真沉得住氣,一直沒有行動。
橫豎現在他在外是一個人死人,這會兒大搖大擺地出來,就是想詐縣長一下,若是出了今日,他存活于世的消息,傳了出去,那便可以肯定這消息自縣衙傳出。
屆時,連着根拔起,不信揪不出背後的人。
遊行舟放棄從正門進去,繞着圍牆轉了一圈。
圍牆不高,遊行舟後退一小步,足尖點地,越身翻過牆内。
“誰?”
一侍衛裝扮的人,腰間别有佩刀,鬼鬼祟祟地站在牆下,腦袋貼在牆面,側耳聽着外面的動靜。
來福得自家主子的命令,鎖緊大門,蹲在牆角守着門外的瘟神,不讓他進府。
蹲得腿腳有些麻痹,聽見外面沒了聲響,扶着牆好不容易站起身,正欲将消息傳給大人,頭頂覆了層陰影,咚得一聲,跌坐在地。
一人翻過牆站在他面前,來福驚呼一聲。
遊行舟威脅道:“别聲張,帶我去見鹿溪山。”
來福膽子本就小,青天白日下,已死之人冷不丁站在眼皮子下,吓得他結結巴巴,不需他威脅,已經發不出聲了。
遊行舟手搖紙扇,大搖大擺地跟在來福身後進府,路上沒有碰到一個人。
途中經過後院的假山,水聲潺潺,樹葉墜落,驚起點點波瀾。
實在是安靜地有些過分了。
來福如鹌鹑一般,老實在前面帶路,走到書房前,正要擡手叩門,被遊行舟無聲制止。
屋内的鹿溪山坐在桌前,面前擺有一桌棋。
他執黑子無聲落下,白子緊随其後,棋局兩方僵持不下。
窗戶半掩着,墜落的樹葉飄進屋内,落在鹿溪山的袍子上,一陣腳步聲向屋内傳來。
“人走了嗎?”鹿溪山目光落在棋盤上,頭也不擡,向門外問道。
遊行舟一聽心中了然。
鹿溪山曾官居太子少傅,後來因為幾十年前的那件宮變,太子謀反不成反被廢下獄,後自戕死于獄中。
長公主不惜以命相抵,保下鹿溪山一命,卻被貶于此地,從此,再不入京。
得了個知縣的小官,卻從不管事,縣衙内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手下人包辦,他閉門不見客,過起了閑雲野鶴的日子。
“鹿大人,别來無恙。”
遊行舟推開門,徑直走進去,撲面的茶香襲來。
他内心罵道,老狐狸,躲在屋裡品茶下棋,唯獨将我避之門外不見。
來福見他直接闖進去,急出一身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大人,他翻牆進來,我實在是攔不住。”
鹿溪山擺擺手,衣袖滑至肘間,露出手腕戴着的一圈佛珠,色澤上乘,垂落的墜飾發舊。
遊行舟瞧見那串珠子,開始發難道:“呵,鹿大人手上的這串珠子,我瞧的很是眼熟,不記得哪位故人好似有串一模一樣的,還是本就是一個東西。”
鹿溪山垂下手腕,衣袖不動聲色地遮住遊行舟打量的視線。
“不是什麼稀罕玩意,遊大人在别處的什麼人那裡瞧見,也不是什麼大驚小怪的事情。”他慢悠悠說道,擡手斟了杯茶,放到遊行舟面前。
“坐吧。”
遊行舟也不和他客氣,掀起衣袍坐在鹿溪山正對面。
他低頭看着棋局,手執白棋在棋盤上落下一子。
鹿溪山身着一襲竹青色素衣,繡有銀色暗紋,整個人沐浴在日光下,幾近透明,讓人抓不住,下一秒好似就消失不見。
“遊大人今日為何而來?”他張口問道。
“皇上下旨命我查軍糧被截一案,我剛來到此地就遭受伏擊,若沒有線人通風報信,這也太過于巧合了吧?”
鹿溪山執黑子,在遊行舟後緊随其下落子。
局勢陡然變轉,黑白雙方勢均力敵。
鹿溪山坐姿端正,身如青松挺拔,擡眸望了遊行舟一眼,不乏審視和輕蔑。
“大人既是辦案,來我這縣衙作何,難不成犯人躲在這衙内?”
自遊行舟坐下,二人的博弈已經開始,黑白子各自為陣,輸赢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