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愣了愣,正色問道:“你找神女做什麼?”
姜忱本是找老闆随意打聽一下消息,不抱任何希望,聽老闆反問她,想着老闆果然知道一些消息。
她點了點自己的眼睛,回道:“我的眼睛受了一些傷,現在無法視物,給我診治的大夫說這兒有位神醫,她若肯出手相救,有起死回生之效果。”
老闆心中了然,與有榮焉地笑了笑,語氣裡滿是自豪,“菘藍神醫妙手回春,那個大夫所言不虛,可她性情耿介,從不收貧寒百姓的診金,美名遠揚。”
接着他又強調一番,“可她出診全憑當日心情,雨天不接診,烈日不接診,陰天心情不好也不接診。”
姜忱一頭黑線:“……”
看出姜忱的困境,老闆捋了把胡子,渾濁的雙眼閃過一絲精光,故作高深道:“其實也不是沒有辦法?”
見有一線希望,姜忱面露喜色,開口問道:“有何辦法?”
“菘藍神醫暫住我們店裡,我倒是可以告知她一番。就是這價錢……”老闆大腹便便,拍了拍鼓囊囊的肚皮,賊眉看着姜忱,等着姜忱的回話。
商人重利,無論何時都是利益至上,姜忱早有預料。
她扯了下竹青的袖子,示意她給錢。
早料到此行少不得花些盤纏,姜忱一早就将攢下的前一分為二,一半自己傍身,一半交給竹青四處打點。
一旁的竹青看着老闆貪财的樣子,心裡作嘔,但也知道目前最重要的就是治好姜忱的眼睛,再不情願,卻還是掏了幾錠銀子放在桌上。
但老闆眼尖,看竹青荷包裡裝着不少碎銀和幾片金葉子,收下了銀子,也沒有一口答應下來,仍偷瞄着剩餘的錢。
“怎麼,這還不夠?剩下是我們住店和吃飯的錢。”竹青大怒,被老闆這幅貪婪的神情氣得不輕。
老闆不悅,暗地裡翻了個白眼,“兩位既然遠道而來,想必傷得不輕,既如此,區區幾兩銀子怎麼看得比命還重要?”
姜忱聽老闆一幅十足的神氣,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她掏出腰中挂着的荷包,客氣地遞在老闆面前,“這已經是我全部的家當了,勞煩老闆引薦。”
“哼!”老闆十分不客氣地一把奪過去,怕姜忱後悔一般,将錢袋給小厮送到後院了。
“兩位出手如此闊綽,出門在外,那就是友,”他見錢眼開,現下換了幅臉色,客客氣氣地迎兩人上樓,“貴人樓上請,我這就去請神醫安,待我仔細問妥後,立馬回貴人消息。”
竹青和姜忱的卧房僅隔一牆,等老闆前腳剛走,竹青氣不打一處來,跑到姜忱房間裡生悶氣。
“那個勢利眼的老闆,居然收我五兩銀子,他怎麼不上街去搶?要是大人在此,看他敢不敢獅子大開口!”竹青撲在床上,滾了幾圈,大罵着黑心老闆。
姜忱從杏花鎮一路逃亡至此,将所有的銀兩都帶在身上,其餘屋内重要的書籍和信物,都被遊行舟提前裝好藏到私人房屋裡。
錢要花在刀刃上,這是她貧窮多年的經驗。
但為今,最重的就是治好她的眼睛,然後将生活步入正軌,她将繼續讀書,科考,日複一日地追逐。
恍惚間想起杏花鎮的人,姜忱如隔了幾世,當初走得太急,還來不及與老師和好友甯緻遠道别,也不知道他們如今怎麼樣了?
隔了太遠,姜忱快要忘記自己原來不過是一個貧家女,一生所願便是入朝為官,盡自己的微薄之力,幫助更多女子擺脫閨閣束縛。
可變數太多,一環扣着一環,遊行舟是,她拼命逃離的暗影樓也是。
她的思緒千轉百回,自然而然地忽略了竹青的哀嚎聲。
“小姐,你說是吧?”竹青從床上走下,鋪好床鋪,緩步走到姜忱身邊。
姜忱一愣,轉而點頭道:“說的是!”
竹青聽着姜忱應她,也是一笑。
她雙手托腮,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桌前發呆的姜忱。
眼前人穿着湖藍色衫裙,梳的是她绾的飛仙髻,發間盤着幾支銀制蝴蝶钗,陽光下欲撲翅而飛,顯得她更加靈動活潑。
竹青看着姜忱,越看越好看,隻那一雙眼,總是無神地望向遠處,也沒個看頭。
要是姜姑娘視力恢複如初,定然更加耀眼。
屋内竹青收了聲,霎時安靜下來了。
過于平靜,反倒使姜忱有些不安。
“竹青,你還在嗎?”姜忱試探着問道。
竹青拉着姜忱放在桌上的手,信誓旦旦道:“小姐,你放心,老闆收了我們的錢,必然要治好你的眼睛!”
“好,那就借你吉言了!”
另一邊,朱老闆站在菘藍門前,理正自己的衣冠,給自己鼓了口氣,面帶微笑地擡手輕輕敲了兩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