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忱偏頭看去,“你還好嗎?”
“什麼是好,什麼是不好?”遊行舟托腮,直勾勾地盯着她,醺紅的眼尾如绯紅的桃花,惹人駐足觀望。
姜忱轉頭躲過他的視線,望着面前晃動的酒水,沉聲道:“你醉了。”
“呵,”遊行舟長歎口氣,“可能吧!”
酒過三巡,陸朔一杯一杯地往肚子裡灌酒,借酒澆愁般。
收到禀報的陸夫人及時趕到前廳,珠钗搖晃,叮咚作響,驚醒了醉酒的陸朔。
“大人,你醉了。”陸夫人拂過婢女的意,近身欲扶陸朔起身。
陸朔迷糊的睜開眼,看見那張日夜不讓他安心的臉,大力推開陸夫人,呵斥道:“你這個毒婦,滾遠點!”
此言一出,平地炸起驚雷般,各處伺候的奴仆見陸夫人面色煞白,忙縮成一團,躲在角落。
陸夫人狼狽地被推倒在地,整齊的發髻散落地堆在腦後,不可置信地望着枕邊人。
“陸朔,你竟然這樣對我!”陸夫人眼眶含淚,抖着手指望向他。
姜忱忙起身扶她,不料被搶先一步。
張嬷嬷反應迅速,彎腰撈起倒地的陸夫人,貼在她耳邊說些什麼。
陸夫人會意,背過衆人,拿手帕擦拭眼角的淚水,又将落下的發絲挽在耳後。
再面對衆人的時候,恢複了端莊的當家主母模樣。
“讓兩位見笑了,”她輕聲道,“老爺醉酒時,總愛說些胡話,望兩位見諒。”
陸夫人彎腰朝兩人福身,面上滿是歉意。
姜忱和遊行舟對視一眼,禮貌搖頭,“醉酒傷身,還請陸夫人帶陸大人醒醒酒,免得醒來頭疼又是一頓折騰。”
“姑娘說的是,那我就不留二位休息了,”陸夫人掌心被堅硬地闆磨得生疼,這會兒還是維持體面道:“來人,送客。”
姜忱在奴仆的相送下,走到漆紅的大門前,方才覺得氣勢恢宏,現如今變了心境,更像是一個血盆大口的怪物。
心裡還是挂念不下,姜忱駐足回頭張望。
見陸朔被幾個小厮托起,踉踉跄跄地往後院走,始終和陸夫人保持着幾步遠的距離,那着錦披秀的貴婦無措地跟在下人身後。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姜忱為陸夫人感到惋惜。
遊行舟察覺到他的情緒變化,探頭湊近問道:“有何感觸?”
“先前我覺得陸大人有疑,現在卻不好妄下定論。”
遊行舟點頭,“那也難怪,人總是對弱者施加同情,從而放松警惕。”
姜忱不解,“這是何意?”
遊行舟一臉你有所不知的表情,挑眉問道:“你可知這位陸大人是如何坐穩這個位置的。”
“難不成是因為陸夫人?”她大膽猜測。
“聰明,”遊行舟與有榮焉地笑道,“這其中的淵源可大着呢?”
他娓娓道來,“陸大人步步高升,少不了陸夫人在身後的打點……”
早些年陸朔不過是一個窮苦書生,上京趕考缺少盤纏,加之老母病重,身為長子,他一方面要承擔起家裡的負擔,另一方面又不願意放棄進京趕考。
這時陸夫人帶着百兩黃金出現在他的面前,聲稱要他榜上有名後回鄉娶她為妻。
那時,眼看着趕考在即,他别無他法,隻能答應下來
雖說他家中已有賢妻,陸夫人也不在意伏低做小。
一個貪财,一個貪權,兩全的買賣。
十年寒窗苦讀,終不負有心人,他終得榜上有名,在朝中得了個一官半職。
回鄉時,按照約定娶了陸夫人,可她卻不願信守誠諾,聲稱若不讓她做正妻,就鬧得他家門不甯。
賢妻梅夫人不願他為難,願意伏低做小,這才平複她的怒氣。
婚後,陸夫人動用婚假時帶來的嫁妝,處處在朝中幫陸朔打點人際關系。
不出幾年,陸朔步步高升。
當他以為過上錦衣玉食的好日子時,陸夫人又因他獨寵梅夫人而不滿,處處找他的麻煩,後院長年雞犬不甯。
終于等到外派的任職,他聲稱要先去涼州城穩定下來再去接她,可陸夫人遲遲未等到消息。
待派人查看,方知那負心漢攜着愛妻,快意人間,獨留她一人守着空榻,獨坐到天明。
當機立斷,收拾好行李,一路奔波到此處,即使知道惹他厭煩,她也裝作若無其事,因為家中生意要陸朔觀照銷路,看着丈夫與其他女子成雙成對,隻能生生咽下委屈。
幾十年的夫妻情分,不僅僅陸朔厭倦,她也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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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此,姜忱不禁扼腕歎息,“兩個都是可憐人。”
“非也,”遊行舟笑道:“他陸朔可不是什麼好人,你猜他和軍糧被劫一案有何關系?”
又賣了一個關子,“換個說法,你猜猜陸朔把糧食藏在哪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