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花燒得噼裡啪啦,甯緻遠盯着愣神,心境久久不能平複。
“小心——”
竹青輕呼出聲。
姜忱猛得回過神,卻來不及收回,手指被火燎出紅腫的水泡,火燎燎地燒疼。
她趕忙将手放進冷水裡浸泡,直到手指被泡出褶皺,才拿出來。
竹青看起來很擔心。
“沒事的,你看。”姜忱舉起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她想捉住那隻手,卻被姜忱躲了過去。
“姑娘,我去買燙傷藥。”
姜忱連忙拒絕,“不算什麼大事,倒是甯緻遠受了那麼嚴重的傷,他稱是摔傷,可一個大活人怎麼可能摔成那樣。”
竹青贊同,“就是,這裡的街道被官府修得平平整整,怎麼可能會被絆倒嗎?又不是傻子。”
她說得在理,姜忱突然想到,剛剛甯緻遠在集市上指向的醫館。
既然醫治過,那大夫可能會知道他怎麼受的傷。
旋即,她便要去醫館。
竹青拉住她,“姑娘,男人都是好面子的,當年大人在外和人打架,臉上挂了彩,一樣說是自己摔的,沒過幾日就好了。關心則亂,姑娘就是太緊張了。”
她不了解甯緻遠,他雖看着魯莽,但心細,為人處世有自己的圓滑,很少讓自己吃虧。
現在被人打成這樣,也不肯說,必然是遇到麻煩了,亦或者不想給姜忱添麻煩。
“我去去就來,你把藥端上去,親眼看着甯緻遠喝下去,”姜忱着急忙慌地整理儀表,又放不下心道:“不要告訴他我去了哪裡?”
“唉,”竹青還想要攔住她。
可姜忱半分也不想耽擱,箭一般,沖了出去。
徒留竹青在原地跺腳,生怕她也出了事情。
——
晚秋時節,天黑得尤其早。
她明明剛出來時,天邊還有一絲亮光,轉了一圈,頭頂就蒙上了一層黑衣。
商鋪檐下高高挂起紅燈籠,醫館的牌匾在夜幕裡格外清晰。
叩叩叩——叩叩叩——
姜忱屈指,斷斷續續地敲響木門。
“誰啊?”一名老者,上身罩着件灰青色麻衣,下身蹬着條拖地的麻褲,中氣十足地朝門外喊着。
姜忱隻聽見聽到聲音,卻沒有人開門,嘴上應着“病人,”手下仍不停地敲着。
“來了,來了——别敲了。”
嘎吱——木門被人從裡面打開,老者僅僅打開了一道門縫,雙手撐着沒有全部打開。
“姑娘身體不舒服?”老者認真觀察着姜忱,看她面色如常,也看不出來是否不适。
“大夫,傍晚時,有沒有一個書生來醫館診治?”
老者疑心地将她掃視一遍,“來訛人啊?我告訴你,我可不怕你們?大不了我們去官府,有理我也不怕。”
姜忱說道:“不是,就是我弟弟在外面摔了一跤,我看着他的傷也不像是摔跤,倒像是被人打了一頓,這才來問問先生您的。”
告知了來意,大夫這才将信将疑地請姜忱走進來。
“你們應該不是京城人吧?别地來的?”
姜忱點頭。
大夫說道:“怪不得,那群乞丐成天搶劫,專搶外來人的。這不,碰到硬茬了,你那弟弟性格也真倔,給了錢不就免受一頓皮肉之苦,非要和他們那群強盜硬碰硬,這才受了傷。”
沒想到還有這種事情,姜忱怒火攻心,“天子腳下,竟還有這等龌龊之事,還有沒有王法?”
“噓,姑娘小聲點,”大夫示意姜忱噤聲,“隔牆有耳,那群無賴不知身後何人支持,即便是有人告官,也總是待了幾天衙門,最後無罪釋放了。”
“那群人現在在哪裡?”
“姑娘呦!”大夫情緒激動,“令弟雖說是文弱書生,可打起人來,絲毫不手軟,那個人的臉呦,啧啧啧——”
姜忱冷靜下來,靜靜聽着大夫說話。
“後來,令弟一路上拖着那個人到了我這裡,非但沒有棄之不顧,反倒是掏空腰包,給那人付了診費。這般有情有義的好兒郎,我當以這個看待,”大夫豎了豎大拇指,眼睛裡欽佩之意,溢于言表。
“那個人傷得重嗎?”
“小傷,”大夫不想再提他,轉而言:“我這醫館裡還缺位徒弟,不知令弟可否拜我為師,我當以傾囊相授。”
這件事情,姜忱不能代替他拿主意,總要問過甯緻遠才好回複,因而并沒有一口答應。
“我需要和家弟商量商量。”
“也好,也好。”
姜忱滿懷心事地走出醫館,沒想到事情的來龍去脈這樣坎坷,隻是想不通為何甯緻遠不願意告訴她實情。
她也沒有覺得這件事情難為情。
走着走着,她腦袋突然撞入一個人的懷裡。
準确來說,是那個人擋在她的面前。
“這麼晚了,你在這裡做什麼?”
遊行舟扶穩姜忱的肩膀,向後退了半步。
“睡不着,出來走走,就走到這裡了。”
耳邊歌舞笙平,濃膩的脂粉味直鑽進人的鼻子裡,姜忱扇了扇風。
遊行舟皺眉,提起前胸的衣襟,低頭聞了聞,沒有什麼奇怪的味道。
而姜忱一擡頭就看見他這般舉動,便反應過來,遊行舟誤會了。
“這裡的香粉味道很嗆鼻。”
“的确,”遊行舟點頭贊同。
環顧四周,姜忱小臉一紅,才發現這裡别有洞天。
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們,依在高高的木樓之上,□□半露,手裡的手帕輕輕一扇,便是嗆死人的脂粉,來往的男人無不是臉上一坨暈紅,半推半就地随她們進屋。
姜忱一下子明白這是什麼地方。
沒有想到的是,遊行舟竟也會來這個地方消遣。
她一幅我就知道會是這樣的模樣。
遊行舟忙解釋,指了指不遠處站如木樁的許淩雲,“他帶我來的?”
許淩雲早就猜到會是這樣,面色不變,順手一指旁邊的人。
鄭博文驚得險些罵街,指無可指,疑惑的表情似乎在問,你看,我像是那種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