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娘娘鳳駕至!衆人迎駕!”
尖銳的高呵聲遠遠傳來,伴随着長鞭劃破空氣的噼裡啪啦聲,二十四個手持宮燈、羽扇的女官逶迤行來,緊跟着是一對明黃色的宮帳,其後是一頂十二人擡的黃金鳳辇。
原本低頭談笑的貴女們均止住了話頭,跪地俯拜。
良久,張月盈聽見一聲:“平身。”
所有人方才起身,人影重重,隻能遠遠瞧見太後模糊的背影。
内宴,歐陽大家和張教習随侍在側,太後臉上依舊淡淡的,瞧不出什麼喜惡,眼角的皺紋流露出些許皇家威儀。太後坐上主位後便擺了擺手,歐陽大家恭敬地遞上一本名冊,在女官的示意下坐到了一旁的偏座上。
主座之下還擺着數張桌案,以承恩公夫人為首的諸多命婦上前向太後見過禮後,就依次落座。
太後慢悠悠地翻閱過名冊,對參加群芳宴的貴女們已心中有數。
“人都來齊了,”太後擡了擡眼,對歐陽大家道,“那便開宴吧。”
歐陽大家應了一聲,朝張教習颔首。
辦群芳宴雖然是太後的意思,但按照慣例向來由歐陽大家主持,張教習代為傳達。
張教習向前一步,高聲道:“群芳荟萃,百花争豔。群芳宴的規矩,想必大家都知道了,我便不再多作贅述。琴棋書畫,舞樂論茶,無論有何專長,盡可拿出來一試。不過,勝之亦須有道,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望諸位謹記,莫要行損人不利己之事。”
張教習語氣铿锵,聲音洪亮,立即傳達至宴席各處。貴女們個個挺直脊背,不敢有絲毫懈怠,仿佛已經将話聽進了心裡。然而,有沒有打算耍什麼小把戲,唯有自個兒心裡明白。
“請平王府新鄉郡主沈妙音上前來。”
坐在外宴首位一身郡主冠服的少女起身,朝花月閣内走去。
内宴、外宴聯通,外宴的貴女們也可看見閣内的情景。
兩個丫鬟擡上一張琴案放在宴席中央,新鄉郡主蹲身福禮:“新鄉拜見太後娘娘,獻上一曲《梅花三弄》,祝娘娘日日歡顔。”
說罷,她落座撥弦,一曲奏畢,中規中矩,不甚出彩亦無錯處。因新鄉郡主第一個上場,又是宗室,太後頗給面子的誇了幾句。
而後各位貴女輪番上陣,有不少如新鄉郡主一般彈琴奏曲的,也有如輔國公二姑娘當場作詩,以飛白書寫下的,甚至還有郭國公大姑娘這般别出心裁,摘了朵薔薇當道具,變了一番戲法,惹得在場命婦均露出了笑顔。
不一會兒,就輪到了安平候府。馮思靜緩步到琴案前坐下,嘴角揚氣一絲淺笑,擡手撥弦。
略有陌生的琴音自粉衣少女指尖飛瀉而出,宛若行雲流水,得見雲影之興,時而跌宕起伏,如一江蓑衣獨立孤舟,得見滿頭風雨。
“是《湘潇水雲》!”
已有人聽了出來。
《湘潇水雲》乃十大名曲之一,不少琴師習琴多年,仍難在演奏中技意并得,可見其難度。照馮思靜的表現,她的琴藝已稱得上登峰造極。
最後一個音符落下,馮思靜盈盈下拜,姿态溫雅:“臣女獻醜了。”
如陽郡王妃是馮思靜的舅母,一向喜愛這個外甥女,率先開口捧場:“真真是如聽仙樂耳暫明啊!”
句句稱贊襲來,馮思靜面上不見半點驕矜之色,淡然道:“實在謬贊,臣女愧不敢當。”
品貌端莊,素有佳名。太後坐在上首端詳了馮思靜一陣,記下了她的名字。
“‘一聲動物皆靜,四座無言星欲稀’,琴藝出衆,不驕不躁,不負盛名。”①
張教習道:“請馮大姑娘移步上前。”
太後拿起胡嬷嬷捧來一朵玉芙蓉牡丹,親手插在了馮思靜發間:“願爾不失本心,再接再厲。”
外宴接連發出了幾聲抽氣聲,太後娘娘親自簪花這是何等的榮耀,馮思靜這是鎖定魁主的位置了。
望着投向粉衣少女的諸多豔羨目光,張月芬指尖掐入掌心。
他就在那邊的桃林裡。
她不能輸,輸給誰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