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裡人多嘴雜,這裡清淨些。”
之前在上巳和皇帝說的那些話并非是托詞,他南下帶回的那些卷宗确實已經到了最末階段,有些話也需要單獨和李循面叙,這才今日選在了這安靜的未名湖湖心亭。
可李循就不明白了,兩人同是在湖心亭叙話,為何自己就說的口幹舌燥,嗓子冒煙,可他顧筠不僅不會,看那寡淡的樣子像是還能再說一個時辰,真是奇了怪了。
喝完後,他放下杯子看着顧筠,一臉的不解:“顧子楚,是不是因為你太冷血了,所以才感受不到這外面的溫度?你看你到這會都沒流汗,真是不公平。”
顧筠輕抿了口涼茶,撇了他一眼:“我隻是不說無用的話。”
一語雙關,李循被他内涵到,一時無言以對,隻能趁着喝茶的角度遮掩,用眼睛瞪了他兩眼。
“之前讓你去澄清的事,你辦的怎麼樣了?”
李循裝作沒聽到,一直沒回話,隻擡頭看了他一眼後又開始斟茶,一整個欲蓋彌彰的樣子,怎奈何二人已相交多年,顧筠早已摸清他的脾性,一見這幅模樣,便知沒有下文。
到底是受不住顧筠這迫人的眼神,磨磨蹭蹭了半晌的李循最終還是敗下陣來:
“我這不是近日手裡事務繁多,還沒來得及。”
“我怎不知,刑部最近有什麼大案子值得你親自過問?”
話趕話問的,讓人喘不過氣,李循故作擰眉的看了他一眼:
“就非要如此逼我?”
觸上的是顧筠不容拒絕的眼神,他不自在的連忙别開眼:
“你可知這事情既要掩人耳目的澄清,又要撇清和你我的關系,一點都不容易。”
顧筠回:“既知不容易,當初為何不管好嘴。”
李循這會心裡也覺得委屈,沒想到那會的一時嘴快,會是這樣的結果,而眼下的境況也是進退維谷,他隻好打起了旁的主意:
“要不我說,”他頓了頓,放在桌上的指尖輕點,似在思忖該如何說“事情既然已經如此,你不若就将計就計,和那夏姑娘試試,成與不成的,不試過又怎會知道?”
顧筠還在兀自飲茶,聞言,眉頭都沒松一下。
那事發生以來,他不是沒考慮過這種結果,無關男女之間,隻是單純想給祖母那邊一個交代,事成之後,兩人錢貨兩訖,各不相幹,但若是仔細斟酌,人姑娘為何要答應他這種無理又荒唐的要求,所以深思熟慮過後,也隻能就此作罷。
哪知不成想,這次被李循突然間提起,心下的想法又有一些蠢蠢欲動之感。
兩人誰也沒說話,畫舫内安靜的落針可聞,于是那岸邊的動靜也就清楚的傳到了二人的耳裡。
“顧子楚,你看岸邊上的那女子,是不是夏姑娘?”
他偏頭看去,仔細一分辨,就認出正在放紙鸢的那黃衫女子正是夏琳琅。
毒辣的日光下,姑娘白淨的小臉被曬的微微發紅,由于還未婚配,一頭的青絲半披在身後,兩邊各别了一個諸乘樣式的小钗子,因為要一直看着天上的紙鸢,隻能用手來遮住刺眼的陽光,即便如此難受,可那上揚的嘴角是壓也壓不住。
“就說說,你們倆這究竟是什麼緣分,這種地方都能遇上?”
聞言,顧筠短暫的收回視線,也隻看了身邊人一眼後,又将目光投了出去。
而正在岸上和夏奕一道放紙鸢的夏琳琅,全然不知自己已被湖上的兩人看得一清二楚,當下全部的心思都在才上天不久的紙鸢身上。
“高點,再高點啊!”
夏奕回頭,一臉神氣的樣子,奔跑過後說話還喘着氣:“怎麼樣長姐,不比表哥差吧?”
感覺到了他強烈的勝負欲,站在身後的夏琳琅忍俊不禁,但還是忍住:
“嗯,還行吧。”
夏奕皺眉,不認同這個敷衍的答案:“隻是還行?”
“那你還想如何?怎麼不說說之前在畫舫上你掉下來多少次?”
這話直接就堵了夏奕的口,再也争辯不起來了,吃癟的樣子讓夏琳琅看着忍不住掩唇偷笑,明媚又不張揚,配上一身鵝黃的衣衫看得讓人如沐春風般舒服,而這一幕恰好就落在船上二人的眼中。
“啧啧,顧子楚,要不怎麼說一家有女百家求呢,就夏姑娘這生的這般花容月貌的,你要再猶豫,難保這姑娘就是别人家的了。”
這話說的突然,也讓顧筠突然想起了祖母之前說的話,也不知這姑娘究竟知不知道這件事,她的婚事,她的丈夫,早已被父母當做他們搏前程的籌碼,由不得她自己選擇。
負在身後的手指無意識的輕撚了撚,顧筠也說不上那是一種什麼心情,隻覺得胸口有口氣堵着,不似平日裡那般暢快。
正思忖着,前面的李循又開始了他的一驚一乍,顧筠習慣性的不去理會,卻在聽到内容後,眼神不受控制的往岸上看去。
“遭了遭了!有人落水了!”
“快靠岸,有人落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