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琳琅沒聽大聽明白他的話,先是‘嗯’了一聲,又順着他的眼光看去,擡手一撇,哦了聲解釋:
“不是方才,是之前花朝的時候,在青雲觀裡不小心蹭的。”
提起青雲觀,兩人都有些心照不宣,話落之後也都沒在做聲,倒是李循,沒什麼顧忌,反而關心起了她的傷勢來:
“姑娘這傷看起來也沒完全痊愈,這會浸了水,都發紅了。”
那傷口之前已經結痂了,哪知方才和夏奕在水裡掙紮那兩下被蹭掉,這會傷口泡了水看起來就比想象中嚴重。
顧筠聽着話,擡眼看過去,姑娘是真生的白,露出來的一截手腕骨都像凝脂白玉似的,日光照不到的背陰處,白的有些晃眼,而那條傷痕就這樣突兀的挂在手背上,顯眼的很,他看了半瞬,吸了口氣吐出來,才聽她說。
“不礙事的,我這會就回去換個藥,明兒就好了。”
說完,就欲向兩人行禮告辭,顧筠看着那被她遮住的手腕骨,沒多想,脫口道:
“跟我走。”
“嗯?”
不僅是夏琳琅,李循也是一臉驚訝的表情看着他,似是不敢相信這話出自他口。
哪知說話本人壓根未覺得哪裡不妥,說出的話也确實冠冕堂皇:
“馬車就在外面,我送你去醫館。”
“可…”
隻要這人在城裡出現,哪哪兒都是被矚目的存在,夏琳琅打心底就不願同他一起,下意識拒絕,但唇才剛啟,就被人拿話堵在了嗓眼兒。
顧筠拿眼睨她,寡淡的心無旁骛,看起來沒有半點别的心思:
“還是說,姑娘打算穿着這身濕淋淋的衣裳,一個人走回去?”
聞言,夏琳琅有些認命的别别嘴,方才駱氏已經将馬車遣走,這裡離城中還有些距離,一時半會也尋不到車,這真正如他顧筠說的,想要回去,真要靠她用走的。
她咬着唇,看了跟前的兩人一眼,雖說和顧筠同處一車,她自覺有些别扭,但想到還有李循一起,倒也不是不能克服一下。
“你去畫舫,替她将銀錢結了。”
顧筠疊然開口将人支開,夏琳琅自當以為李循會拒絕,卻不想對方一聽,眼神來回,最後興味的同意:“成!”
…
夏琳琅委實沒想到是這樣的結果,雖心下不願,但為了能早些離開,也不得不妥協,就這樣慢吞吞的跟在顧筠身後。
李循這會已經走去畫舫那處,兩人一道就往馬車的地方去,顧筠走了兩步便停下,偏頭看向她,挑着眉一副問詢的模樣。
夏琳琅掌心捏了捏,心裡也在思忖他此刻的所作所為,顧筠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才說:
“先把裙子上的水擰幹,再上車。”
說完,他便去了車的另一處,是刻意在回避。
夏琳琅見此,看了眼已經髒污的不成樣的裙子,面色微微發紅,卻也沒耽誤手上的動作,彎腰伸手就挽起了濕淋淋的裙擺。
當髒污的水漬淌在車轍下時,夏琳琅也适時的喚了一聲:
“顧大人,我好了。”
而站在另一頭的那人也沒有現身,聽到聲音後也隻回答了一聲淺淺的‘嗯’。
“你先上車。”
雖說鬧不懂他的用意,但奈何拿人手短,又要借用人家的馬車,夏琳琅也隻好聽從,拎着已經沒那麼重的裙角,輕輕墊腳,就先上了馬車。
她有自知之明和分寸,挑了個離車門很近的位置,也離裡座最遠,而顧筠卻沒有跟上來,隔着車簾在外面喚她的名字,她下意識應了一聲。
“你把鞋襪脫下,然後拿出來。”
“可這,這不合規矩!”沒料到這顧筠發言,是一句比一句荒唐,她想也沒想就直接拒絕,聲音還不小。
夏琳琅也是被他這話驚到,揣測這人到底是在想什麼,車外的人忽然輕笑一聲:
“方才上車的時候,怎沒聽你說不合規矩?”
“那,那大人究竟是要做什麼?”她還在做最後的堅持。
“濕衣服穿在身上久了,也不得怕風寒?”
原來,不是怕她弄髒馬車,而是擔心濕掉的鞋襪和裙子穿在身上不舒服,甚至為了避嫌,先讓她上車脫掉鞋子後再遮住腳踝,她險些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耳尖又有些微微發燙,夏琳琅猶豫不決,磨磨蹭蹭。
“姑娘要是在晚些,城裡的醫館就怕要關門了。”
話才剛落,就見遮的嚴嚴實實的車簾裡頭窸窸窣窣的有了動靜,深色的簾子接着被一雙繡鞋頂開,瞧着濕漉漉的,上面還還沾着塵土,就像她的主人,内心掙紮了一番,最後還是灰溜溜的向現實妥協。
誠然,夏琳琅即便這會聽從他的話,但心下也禁不住要腹诽兩句,真真是應了那句話,人狠話不多,明明是對人施以善意,也偏偏要用這樣的方式。
不把話一次說清楚,徒讓人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