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夏琳琅還在專注的記着大夫的叮囑,就差點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給驚掉下巴。
她下意識看向顧筠,眼底透出些慌亂無措來,細看之下,還有些無辜的意味。
好在,也不用她主動去解釋,在接受到她的目光後,顧筠便開了口,笑着說老大夫誤會了,兩人不是那種關系,現在是以兄妹相稱。
哥哥擔心妹妹,這理由合情合理,好在那大夫也就沒在多問,隻眼神反複在二人之間來回,似乎是在懷疑那話的可信性。
夏琳琅不喜歡被人如此打量,渾身的不自在,等到事畢離開後才覺得好些,她跟在顧筠後面,手裡拎着藥,亦步亦趨的上了馬車。
方才老天庇佑,不管在布莊還是醫館,都沒遇上什麼人,但總歸兩人這會要避嫌,即便顧筠沒說,她也不能真就讓人給送到夏家大門去,于是猶豫再三,還是讓顧筠将車停在離夏家巷口的有一段路上。
回程途中,她想了又想,終于還是在臨下車前對顧筠說:
“今日煩擾,他日若大人有事相求,琳琅定然不會推辭。”
這話剛一出口,夏琳琅就後悔了,名滿京城的顧大人,又怎會有求人的時候?
她也不知是哪裡來的勇氣,能對顧筠說出這話,但眼下話已脫口,想收也收不回了。
暗地裡掐着自己的手心,懊悔之餘也不禁在想,這種舉手之勞的事,應當還不至于能讓他記挂在心上,或許還是同之前一樣,不鹹不淡的答一句,等時間一長,這茬也就随風而過。
哪知一直靠在車壁上,阖眼假寐的人聽見這話後,眼眸緩緩睜開,素日裡都寡淡的臉,這時滿是興味的表情看着夏琳琅:
“那姑娘可要記得今日的話,往後顧某若是有求于姑娘,還望姑娘不要推辭。”
顧筠這話回的,讓夏琳琅感覺像自己給自己挖了個坑,但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而今話已說到這個份上,就算再為難,也隻能咬咬牙點頭。
她兩腮咬的緊緊的,頗有些即将要慷慨就義那意思,看着顧筠說:
“嗯,不會!”
…
馬車就停在巷子外面,顧筠透過簾子的縫隙看着那道纖細的白色身影晃了神。
腦子裡想的,是方才在醫館裡同那老大夫說的話。
誠然,他那解釋老大夫并沒有全然相信,隻是礙于人姑娘臉皮薄,有些話便沒有說的太明白。
那時夏琳琅跟着人去配藥了,人一離開,大夫就摸着胡子一臉笑意的湊上前來,悄悄的問了他一句:
“公子和那姑娘,真是兄妹?”
他不解的眼神看着對方。
老大夫:“老夫見過的真兄妹,沒有一百也有五十,就說公子方才那股擔心的勁兒,就不像是真兄長。”
就連顧筠自己,這會都說不明白,為何在方才聽見大夫說起夏琳琅傷勢的事時,自己會脫口而出那句話,但說也就說了,沒什麼不好承認。
隻這會大夫無心的兩句話,讓他覺得心底沒來由的煩悶,也不知該如何去回答。
老大夫看着他眉頭深鎖,哈哈的笑了兩聲,坐在一旁寫着藥方:
“少年慕艾,人之常情,沒什麼不可說的。”
顧筠終究沒去回答老大夫的那句話,就在那裡等着夏琳琅回來,這次領她回來的,是個慈眉善目的老妪,兩人有說有笑從後面進來,見了顧筠還是一如既往的規矩。
天色已經不早,顧筠朝她揚了揚眉,示意她先上馬車,就在他準備離開的時候,那大夫身邊的老妪卻湊了上來:
“那姑娘心腸軟,公子若真心喜歡,就該拿出誠意,精誠所至,金石為開,還怕姑娘不答應?”
猜到大概是老大夫剛才尋隙和老妪說了些什麼,他在心底默默哂笑,不明白這一個兩個的究竟是出于何種原因,覺得他和夏琳琅能湊一處,前有李循讓自己試一試,而今連陌生人都來勸自己要主動些。
難不成真是到了婚配的年歲,見人都能說個媒?
他目光就盯着夏琳琅的背影,直到徹底看不見了,就聽車外的馬夫喚了他一聲。
收回視線,心裡有一股莫名的感覺,郁結難舒似的,他捏了捏眉心,朝着外面吩咐:“去李府。”
…
直到回到夏府,回到自己的院落,夏琳琅都還覺得自己今日的經曆就像做夢一般。
一日之内,遊湖,落水,就醫,被送回府,不論哪一件,說出去都是能讓人大吃一驚的程度。
但她私心裡不想被人知道,自己今日的後半程是和顧筠在一起的,進府以後就半點沒有停留,直奔自己院落。
甚至考慮到這身衣服打眼,晚上沐浴之前就已經将衣服換下,直到坐在熱騰騰的浴桶内,驅散着身上的緊張時,才終于從口中呼出一口氣。
最近發生的事情有些過于玄乎了,明明她已經在盡量規避,但似乎就是躲不開要和顧筠扯上關系,甚至今日又受了他的好,多欠了他一個人情。
淨室裡面煙霧缭繞,她有些脫力的靠在浴桶的邊緣,有些事情好像已經在逐漸脫離掌控,不受控制,她擰着眉,搖搖頭。
心想着不能再出岔子了,她是真的要找機會回江南,倘若再這樣下去,沒等自己提出訴求,恐怕還會有别的事情找上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