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雨說來就來,迅且急,夏琳琅沒在雨裡走多久,身上就已經濕透了,風一吹,透着涼。
依舊是之前去過的顧筠那私宅,但這次不是在書房,顧筠讓管事單獨給了她一間屋子。
還依着吩咐,給她準備了一套幹淨整潔的女子衣物,這裡是男子的私宅,自己和這手裡的東西本就是格格不入的存在,又想到自己不僅幾次三番的造訪,這次竟然是直接登堂入室的更衣。
心裡輕嘶了一聲,想想這感覺,着實有些怪異,以至于在換衣裳的時候,手腳都不自覺的加快,像是背後有人在無聲催促一樣。
換好衣裳之後,自有人領着她去會客花廳,說顧筠已經等在那裡了,她沒敢耽誤,順了順衣角後就跟人走了。
到了花廳坐下,捧着下人端上來的熱茶,這才有機會來打量自己而今所處的地方。
和之前去過的書房異曲同工,這花廳的布置寡淡,沒有繁複的裝飾和擺設,一眼望去,簡單明了,也正是如此,才會透着一絲疏離冷肅的氣氛,就和它的主人一樣。
以至于她直到現在都還有些恍惚,覺得今日從見到顧筠起後的整個過程就像是在做夢一樣。
眼神不經意的飄到外面,一眼就能看到顧筠在遊廊上同人吩咐什麼,她身子在逐漸回暖,舒服的感覺讓她暫時忘了身在何處,就這麼不經意的盯着人一直看,心裡也有一搭沒一搭的在思忖。
好一會了,到底是沒思索出個所以然來,隻恍惚覺得不知不覺中,自己竟對顧筠不那麼設防,說走就走,說答應,頭腦一熱,也就真的答應了。
想起之前自己在雨幕中說過的那話,沒頭沒尾的,也不知人到底聽懂了沒有,反倒是他,行事過于落拓,甚至還沒等她再多說兩句,自己就已經被領了回來。
她還兀自在思索,拖着腮保持着之前的動作和角度,也沒注意外面的動靜,所以當顧筠說完話,扭頭一眼望過來的時候,兩道視線就這麼毫無阻礙的碰撞上了。
夏琳琅頓時就感覺到局促,陷入自我思維裡久了,一旦和人對上視線,就好像周圍的人都能聽見自己的想法,頗有種當衆自我剖白的意思,尤其是顧筠這眼神,能看穿人心似的。
她自覺尴尬,到底沒能繼續迎下去,一眼過後,就匆匆躲開。
顧筠見此,眼尾動了動,又低頭簡單囑咐了兩句,沒過一會,夏琳琅就聽到有人的腳步聲傳來。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了,一時半會可能走不了,得多留一會。”
對面是有人落座的聲音,顧筠邊走邊說,直接就坐在了夏琳琅的對面,聽見顧筠在說話,她下意識點頭的同時目光也随之往窗外看去,檐下的雨珠這會已經化成了雨幕,接連不斷的一串串,半點沒有要停的意思。
外面是滴滴答答的水聲,而屋子裡卻安靜的出奇,除卻顧筠剛說過的兩句話後,二人就沒再做聲了,阒然的有些過了頭,也不知是心裡覺得怪異,還是異樣的感覺在作祟。
夏琳琅捧着熱茶的手有些不自然的扣了扣杯底,收回視線看了一眼對面的男人 ,依舊是一副矜貴寡淡的模樣,想了想,默了須臾,終于是開了口:
“嗯。”
話落,夏琳琅就見對方添茶的動作頓了頓,那神情說不上是笑還是什麼 ,就聽他說 :“方才在市肆時,不是說的挺清楚的,怎這會就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蹦了?”
她是有些摸不大準他的心思,但有些頭腦發熱的話,過了那股子勁後,想要開口再說,就沒那麼簡單了。
支吾了片刻,她回答:“我不知道該如何說。”
顧筠:“那你可還記得我之前說過的話?”
夏琳琅擡頭看着他,點頭。
“當初你沒答應,說要想想,那現在呢?可想清楚了?”
他邊說手裡邊拎着茶壺正往杯盞裡注水,四平八穩的,且看那說話的樣子也實在是坦蕩,半點兒沒有覺得荒唐的意思,反倒襯的夏琳琅這般畏縮的姿态,像是她别有所圖似的。
都是聰明人,心照不宣,話也不用說的太過明白。
夏琳琅也就确定,之前在雨中說過的那句我‘答應你’,想來顧筠是聽明白了,不然這會也不會坦坦蕩蕩的直接認下,而今既然他都直接提出,那自己再要扭捏,就是矯情了。
她将杯子放在桌上,輕輕地一聲響,接着抿了抿唇,做出重大決定似的點頭:“想清楚了。”
顧筠淡笑:“可怎麼看你樣子,倒像是受了我脅迫,一副要慷慨赴死的似的?”
夏琳琅不知自己這會是什麼神情,但聽顧筠所言,擔心是他有所誤會,她急忙擺手澄清:“我是真的想清楚了,就按大人之前說的辦吧。”
索性所有的事情都已經到了這一步,昌平一時半會回不去,夏嶺和駱氏也不待見自己,婚事也即将被用來當做父親拉攏人的籌碼…
她咬了咬唇内,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已經走到最差的結果。
沒有比這更好的辦法了,眼下也不過是破釜沉舟的決定罷了,塞翁失馬,誰又能知道這事情的到最後一定就是壞的,且這已經不知是顧筠第幾次相助于她了,就算不為旁的,單憑她對顧筠對顧家的了解,還不至于會做出要吃她絕戶的事情來。
她這次是看着顧筠的眼睛,一臉誠懇的說的,就神情來看,沒有不願和脅迫,也很是相信眼前人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