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日頭已經西斜,來賞葉的人也在陸續下山,要不是被趙娉婷突然喚住,這會三人哪還會呆在這山腰。
夏琳琅也是沒料到趙娉婷會突然沖出來說那些話,躲了顧筠一路的視線,這會也就不得不硬着頭皮上了。
她眼神有些嗔怪的看了趙娉婷兩眼,結果人家直接無視,小嘴叭叭叭的就将方才林中發生的那幕告知了顧筠。
看着顧筠逐漸擰起的眉心,趙娉婷無所察覺,還在繼續說:
“她說我們琳琅擺不清自己的位置,肖想大人你,還說今日就是為了大人你來的…”
“天地可鑒,今日可是我硬拉着琳琅出來的,但那些人說的要多難聽有多難聽,大人你可得替我們琳琅說句話,否則,外面還不知要受人多少嘴舌。”
夏琳琅在後面聽着,感受到顧筠越來越明顯的目光,她不打算同人多言,準備等趙娉婷說完後就一道離開,是以壓根就沒回應過顧筠,頭埋的低低的。
但誰知趙娉婷上一句剛說完,下一瞬就直接将她推到了顧筠跟前,沒等她反應,耳邊嘀咕了兩句在山下車裡等她的話後,就一溜煙不見了人。
要不怎麼說是好友,都到了這個時候,還在替她打抱不平,就是這說完就跑把她單獨扔下的行為,實在不敢恭維。
頭頂的那道視線實在明顯,周圍又隐隐傳來熟悉的沉水香味道,見實在是僵持不下去了,夏琳琅正打算擡頭假意的寒暄兩句,就聽顧筠先開了口:
“最近病了?臉色這般差?”
真要算起來,兩人的确是有月餘未曾見過了,但沒料的是,他今日開口說的第一句,竟然是在問自己安好。
這不禁讓她有些恍惚,甚至于受寵若驚,聽完這話後下意識的就擡手撫了撫自己臉頰,才恍然想起什麼來,臉頰疊然發紅,說話也變的慢吞吞的:
“不是病了,是剛從山上下來,走的急了些面色才會不好,況且我今晨出門的時候還忘了施妝…”
這事真要說來,她自己的原因也不小,幼時外祖母和舅舅心疼她是女子,又少小離家,所以對她多有寵溺,像什麼施妝绾發,描眉繪黛這種瑣事,根本不用她操心,一早就替她安排妥當。
後面來了京城,形勢所迫下才學會了一兩個簡單的發式和妝容,但也僅僅是聊勝于無,畢竟如若有大場面,駱氏都會提前遣人來替她收拾。
也正是因此,她到現在都不大會給自己上妝,甚至連眉毛都描不好,雖說這是已經是不争的事實,但真要她自己親口去承認不會,還是有些難為情,畢竟身為女子,竟然連上妝都不會,實在說不過去。
顧筠聞言,挑眉看了她一眼,誠然,眼前的女子本就生的粉面桃腮,即便是不上妝,也依然能将京城裡一衆的女子比下去,但也就是因為長的太白,乍眼一看,恍然就有種病美人的錯覺,也勿怪他剛才會問出那句話。
就這樣盯着人直直的看,他這會分明已經看出了她的窘迫,還是笑了笑,明知故問的:“那究竟是沒有,還是不會?”
語氣裡微有調侃揶揄之意,夏琳琅捂着臉看着他一眼,多日不見,這人行事還是同之前一樣,能讀心似的看穿人心裡所想,還半點不顧情面的戳穿,夏琳琅不想自讨沒趣,努了努嘴,就這樣立在他面前不再說話。
顧筠自然是看懂了她的心思,心裡也在低哂,沒再繼續追問,卻轉而提起了别的:
“方才的事,若不是你好友,你打算什麼時候才告訴我?”
終于說到正事,夏琳琅沒再緘默,放下手認真想了想,才回答:
“我本就不打算告訴你的。”
“為何?”他皺着眉問。
“告訴了你又能如何?你是要出面制止,還是要訓斥他們?”
他脫口而出:“至少不會讓他們在背後無端的議論你。”
夏琳琅笑了笑,神色頗有種看穿世俗本質的意思:
“大人說笑,你我身份地位本就懸殊,旁人眼裡自當會這樣認為,他們要說且讓他們說去,但你若要站出來解釋,這事就會變得複雜的多。”
她說完,就擡頭看了他一眼,神情坦蕩。
“旁人眼裡,你我而今是半點關系也無,若是你貿貿然站出來替我說話,他們不敢談論你,倒是可以來诟病我,如此,大人還覺得有解釋的必要嗎?”
顧筠這次沒再回答,緘默不語的人換成了他,但心裡也不得不承認夏琳琅說的是事實,現在大家沒有證據,都隻是在捕風捉影的猜測,他若是這時候真站了出來,本就渾濁的池水隻會變的更渾。
說不清,又道不明的心情,心裡像堵了一口氣似的憋悶。
夏琳琅的這兩句話說的是雲淡風輕,但他看得出來她情緒裡掩藏着的失落和無奈,是那種不願屈服于現實,卻礙于生存不得不裝作曲意逢迎的樣子,他看了她半晌,終于還是沒在說什麼。
久久沒有得到回應,夏琳琅心下不免打了鼓,狡黠的眼神看了顧筠兩眼,試探的問:
“大人不會真的打算要出面解釋吧?”
顧筠吐出一口氣,突然反問:“那不然如何?”
“别呀,你是忘了我們之間的那筆交易了嗎?先别管他們怎麼去說,隻要這門親事一落定,再多的欲蓋彌彰,到最後都會是順理成章。”
外人眼裡,是她想攀高枝,一朝麻雀變鳳凰才會使這些下作不入流的手段,但若是兩人最後真的成了婚,之前那些難聽的流言自然會不攻自破,倒是那些擅傳謠言的人,才是該擔心自己會不會禍從口出。
“反正你我早就心照不宣,隻是時機還未到而已,與其這時候費心去解釋,倒不如最後一紙婚書來的有說服力。”
最好是能讓那些人永遠的閉嘴,再也不敢在背後道人是非最好!
半晌,他終于有了回應,輕嗤一聲,語氣頗有些不悅的說:“你倒想的夠通透。”
…
下山就是一小會的事情,他們在山上耽誤了些時辰,山腳下已經沒剩什麼人了,但饒是如此,夏琳琅依然避嫌的緊。
記得兩人剛準備啟程下山那會,顧筠剛轉身打算下階梯,夏琳琅就在身後拽住他的衣袖,商量的語氣說:
“一會快到山腳的時候,我便和大人離遠些走?”
顧筠皺眉問:“為何?”
“自然是要避嫌呀。”是沒料到顧筠會有疑問,她回答的那叫一個理所當然。
四目相對了有那麼一會,顧筠定定的看着人眼睛,這才緩慢的品出些意味來。
小岔路裡發生的那件事已經足以說明,京城裡還有人在揪着之前的事情暗地裡的胡言,隻是有些話沒有明面上傳,但既然是已經聽到,那必定是要多加注意的。
夏琳琅見他不說話,隻好開口解釋:
“我這不隻是為了我自己,還是為了大人,大人為官清廉,一身肅正,不該被人在身後這樣議論。”
“那你又打算如何做?”
她眼睛眨了眨,說:“既然傳言都說我們之間有什麼,那我們就偏生裝作不認識。”
“不認識?當陌生人?”
夏琳琅點頭,聽顧筠的口氣還有些不情不願,她急忙說:“這叫兵不厭詐,且讓他們猜去吧,等到最後定會讓他們大吃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