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教堂這種地方,不好大張旗鼓,秦澤薛槐便隻帶了一個開車的衛兵,加上攸甯總共四人。
秦副官平日和霍大公子外出,都是坐副駕駛。
因而等車子開過來,衛兵下車打開後座車門,他伸手示意攸甯,待人坐進去後,自己則是習慣性去了副駕駛。
留給薛槐的便隻剩後座了。
三人的座位,兩個人各自靠窗,自然還算寬敞。但車門一關,車内便成了一個密閉的小空間。攸甯和薛槐之間那一人的距離,仿佛一下變得擁擠。
明明已近暮秋,天氣涼爽宜人,可這車裡卻似乎莫名有些熱。
攸甯下意識看了看旁邊的薛槐,目光落在對方那英俊的側臉,活了十八年的霍六小姐,人生第一次生出了一股陌生的悸動和赧然。
因為太陌生,她甚至并不清楚這是何原因,隻是下意識想要将這别扭的感覺驅逐。
她闆正身體,輕咳一聲:“薛參謀,怎麼獎賞你,我還沒想好。”
薛槐微微偏頭看她,女孩兒白皙的面頰,不知何時染了一絲绯紅。
他勾了下嘴角,輕笑道:“六小姐慢慢想就好。”
“嗯。”攸甯點頭,下意識問,“薛參謀,你不覺得車裡有點熱?”
薛槐還未回答,前排副駕的秦澤已經回頭插話道:“六小姐,您要是覺得熱,可以将窗戶打開。”
攸甯“哦”了一聲,将車窗搖下來。
暮秋的涼風吹進來,讓車内氣溫驟降,冷得她一個哆嗦,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耳邊傳來低低一聲輕笑。
攸甯耳根不由自主一熱,惱羞成怒般嗔道:“你笑什麼?”
薛槐淡聲道:“這個時節的風吹着涼,六小姐還是将窗戶關上吧。”
攸甯撇撇嘴,到底還是将窗戶搖了上去。
這一熱一冷,鼻子便有些泛酸,她下意識擡手去揉。
與此同時,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伸在她面前。
那手中捏着一方幹淨白帕。
攸甯怔愣間,感覺鼻水要流出來,反應過來,趕緊接過帕子,一邊擦着鼻子一邊道:“謝謝!”
男人能随身帶帕子已實屬少見,何況是他大哥手下這些粗枝大葉的大兵,而這帕子還毫無異味,隻有皂角清香。
攸甯一邊擦着鼻子,一邊暗想,薛參謀果然與督軍署其他丘八不同。
她擦完鼻子,才後知後覺生出不好意思,用過的帕子,也不好再還給人家,想了想,道:“薛參謀,帕子髒了,我回頭拿條新的給你。”
“不用了,一塊帕子而已。”
攸甯随手将帕子塞進身上小皮包,朝中間挪了挪,快與薛槐靠近時才停下,然後擡頭雙眼亮晶晶看向對方:“薛參謀……”
明明應該有很多話想說,腦子裡卻又忽然一片空白,喚出對方名字後,半晌不知下面要說什麼。
“嗯?”薛槐微微垂眸看向她。
女孩被手帕搓過的鼻子,微微泛着紅,顯出一些天真無邪的孩子氣。
“我……”
攸甯對上那雙漆黑冷峻的眸子,正嚅嗫着,車子忽然駛過一處坑窪不平之地,劇烈颠簸了下。
她身子猛地一晃,下意識輕呼一聲,眼見腦袋就要朝前方椅背撞上去,一隻有力的手臂,忽然抱住她肩膀,将她往後輕輕一拉,阻止了她與椅背的親密接觸。
“當心!”薛槐的聲音再次響起。
這回直接是在耳畔。
攸甯隻覺得耳根子似乎被人燙了下,再次生出一股小女兒的羞赧,下意識從對方手臂中掙開,欲蓋彌彰般将身體坐得筆直。
薛槐也意識到兩人隔得似乎有些近,不着痕迹地挪開了些。
好在前方的秦澤,适時打破了後座微妙的沉默:“六小姐,這段路有點坑坑窪窪,您當心些。”頓了下,又補充一句,“不過咱們也快到了。”
攸甯擡頭,看向窗外,果然已經能看到教堂塔頂的尖尖。
車子果然又颠簸了幾下,那塔尖尖越來越近,轉眼已經到了教堂門口。
秦澤趕緊下了車,打開後門:“六小姐,到了。”
攸甯斜乜了眼另一旁的薛槐,施施然下車。
薛槐從另一側下來。
教堂這會兒大門緊閉,秦澤上前敲了敲門,倒是很快有人來開門。
不是别人,正是傅文賢。
他今日沒穿白袍,隻穿了一身竹布長衫,愈發顯得斯斯文文。
因為幾人都穿着便裝,看不出身份,他見狀,面露疑惑,問道:“請問幾位……”
還未說完,攸甯已經擠開秦澤和薛槐,笑眯眯竄上前:“傅先生,是我!”
傅文賢愣了下,繼而笑道:“原來是霍小姐。”
攸甯道:“我來感謝你昨晚幫我。”
傅文賢笑着歎息一聲:“說來慚愧,昨晚那樣的情況,我也實在沒幫上霍小姐什麼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