攸甯沒忘去給大哥報告。
宗西對此沒什麼意見,隻讓她老實跟着汽車夫和保镖,不要自己亂跑。
攸甯拍着胸口做完保證,便飛快離開。
一回到家中,攸甯仔細交代好汽車夫和保镖明天的出行時間,早早洗漱上了床,又特意吩咐翠兒早上五點十分叫她起床,然而還是不放心,又自己拿來三哥送她的西洋鬧鐘,上好發條定好五點鐘的鬧鈴,這才安心睡去。
翌日清晨,天還未亮,清脆的鬧鈴聲,便打破了霍家大宅的寂靜。
也幸好霍家是中式宅院,攸甯有單獨的院子,吵醒的隻有她這院子的下人。
翠兒揉着惺忪的眼睛進門,一看自家小姐,已經爬起來,正在衣櫃找衣服。
“小姐,這才五點鐘,你就起床了?”
霍六小姐向來愛睡懶覺,還有點起床氣,若是沒睡飽,别說是丫鬟,就是她督軍爹來叫她,也要大發脾氣。
今天竟然天都還未亮,自己就起了床。
翠兒都傻了眼。
攸甯沒在意翠兒的反應,隻扒拉了幾套衣服,丢在床上,皺着眉頭選來選去:“翠兒,你看我穿哪身好看?”
翠兒道:“你不是去送那教堂的傅先生和孩子們嗎?又不是去參加舞會,還講究穿什麼?”
“那當然!”攸甯義正言辭,“穿得好看是對人的尊重。”
“也是。”翠兒看着她床上的兩件小洋群,皺眉道,“小姐,你平日不是不愛穿這種小洋裙麼?而且去碼頭送人穿這樣也有點奇怪。”
攸甯想象了下自己穿着小裙子,在清晨中碼頭的場景。
唔,确實有點奇怪。
而且怎麼看都有點做作。
她撇撇嘴,随手将兩套小洋裙丢開,忽然想到什麼似的,問道:“翠兒,大家是不是都說我穿學生制服最好看?”
翠兒小雞啄米般點頭:“嗯,小姐穿學生裝最好看。”
攸甯趕緊将那身學生襖裙拿出來,上身月白短褂襖,下身黑色長裙,配上長襪和黑色小跟布鞋。
她年紀小皮膚白嫩,不需要任何脂粉,洗漱好,梳整齊頭發,便恍若那晨間朝露,春日鮮花一樣,美麗鮮活得毫不費力。
五點四十,汽車夫和衛兵按着吩咐來接人。
而此時,已經距離攸甯吃完早餐過去十幾分鐘。
也就是說,平日拖拖拉拉的霍六小姐,破天荒第一次等别人,而不是讓别人等自己。
當然,除了她院子裡幾個傭人,偌大的霍宅,沒人知道今日的霍六小姐有多反常。
出門時,天才蒙蒙亮,前排的汽車夫和保镖都忍不住想打哈欠,但攸甯卻隻覺得神清氣爽,毫無困意。
清晨車馬稀少,小汽車一路暢通無阻,抵達督軍署比預計的六點二十,要早了快十分鐘。
督軍署的小樓亮了燈,汽車夫要按喇叭,攸甯忙阻止:“别吵到别人了!”
汽車夫從善如流停下動作,心中卻不禁狐疑,六小姐還有這麼善解人意的時候?
副駕的保镖則轉頭問:“要我上去叫薛參謀嗎?”
攸甯擡手手腕,看了下手表,搖頭道:“不用,約好的是二十分那就是二十分,做人要講信用。”
保镖:“……”
不過,下一刻,攸甯便見一道穿着鐵灰色戎裝的颀長身影,踏着熹微晨光,從院中小樓走出來。
不是薛槐還能是誰?
攸甯趕緊下車,朝人招招手,大聲喚道:“薛參謀,這裡!”
汽車夫:“……”現在又不怕吵到人了?
薛槐微微頓了下,又才邁開長腿,快步走出大門。
“六小姐,早!”
“早啊!”攸甯昂頭笑眯眯看着走近的人,又問道,“你怎麼就下來了?”
“聽到汽車聲音,猜到是六小姐的車,便下來了。”薛槐淡聲回道,不動聲色打量了一眼晨曦下的少女。
他其實見這位霍小姐的次數,總用加起來一隻手也差不多能數清。
他知道她在金陵女校上學,今日卻是第一次見她女學生的打扮。
清純靓麗,朝氣蓬勃。
以至于他都有點想不起,對方嬌縱任性時的模樣。
“沒想早上這麼快,比我預計得快了十分鐘。攸甯轉身複又走進車内,又朝對方招招手,自己往另一側挪過去,“薛參謀,上車吧。”
薛槐從善如流坐上車,擡手看了眼腕表,淡聲道:“現在去碼頭,應該還能給傅先生他們幫個手,把行李搬上船。”
攸甯點頭:“嗯,傅先生一個人帶那麼多孩子,是得有人幫忙,我們這麼多人應該夠用了。”
前面保镖笑着插話:“六小姐還準備幹活呢。”
“那當然!”攸甯舉起自己的小拳頭,“我有的是力氣。”
但旋即想到身旁的薛槐,又趕緊将拳頭放下,他斜乜了眼與他隔着一個座位的男人,随口問道:“薛參謀,你去送人,還穿軍裝呢?”
薛槐哦了一聲:“昨晚在署裡值班,沒帶換洗便服。”說着又似不經意補充一句,“穿着軍裝,有時候辦事更方便,尤其是碼頭那種地方。”
攸甯頗以為然點點頭。
但心中想得是,穿軍裝的薛參謀真是英俊。
碼頭與督軍署隔得不算遠,清晨一路暢通,汽車不過二十來分鐘就抵達。
這個時候的碼頭還很冷清,泊靠在岸邊的船隻,大部分還在睡夢中未醒來,隻有零星幾艘開始忙碌。
而傅文賢又帶着一群小孩,實在很好找。
攸甯一下車,先是看到了岸邊一隊背着包袱的孩子,然後順着孩子,便看到正在與幾個工人往船上搬東西的傅文賢。
“傅先生!”攸甯擡手高聲喚道。
正抱指揮着兩個船工擡箱子的傅文賢,循聲轉頭看過來。
雖然晨曦才剛剛升起,但已經足夠将若大大碼頭照得清晰。傅文賢顯然是對她的出現,很有些意外,先是愣了下,反應過來,又趕緊擡手笑着回應她,半驚半喜道:“霍小姐,你當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