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下一首舞曲開始,攸甯不知也無所謂選誰,便随意指了其中那個白西裝:“我與你跳這支舞吧。”說着又看了眼薛槐,“薛大哥,我和這位公子去跳舞了。”
臉上表情隻差明晃晃寫着——讓你看看我曼妙舞姿有多迷人。
薛槐勾了勾嘴角,點頭淡聲道:“嗯,你玩得開心。”
白西裝獲得霍小姐青睐,頓時喜上眉梢,有些得意地朝黑西裝斜乜一眼,然後彬彬有禮牽着攸甯進入舞池。
黑西裝撇撇嘴在卡座坐下,随意看了眼薛槐,寒暄道:“先生面生,不知貴姓?”
薛槐目光依舊看着攸甯,神色莫測,淡聲回道:“免貴姓薛。”
“薛先生與霍小姐是……”
薛槐瞥他一眼,淡聲道:“不好意思,不方便告知。”
明明對方語氣稱得上溫和有禮,但卻讓男人莫名感覺到一股寒意,也不敢再問。
他之所以坐在這裡,是還沒放棄與霍小姐相識的機會,隻等着對方一支舞跳完,再找機會寒暄。
而這廂的攸甯,在與白西裝踏進舞池的那一刻,就後悔了。
她以為交際舞就是新派男女的一項娛樂,跟打牌打球沒什麼區别。
可當男人的手搭在自己後背,娴熟地帶着她移動時,她完全沒有剛剛跳舞的興奮,也沒有小鹿亂撞,隻渾身上下都不舒服。
尤其才剛跳了兩步,男人就忍不住開始與她誇誇其談,讓她根本無法集中注意力在舞步上。
而且一個大男人,怎麼這麼重的香水味,簡直比旁邊洋人味道還濃。
“剛剛霍小姐一進舞池,我便覺得其他女子都黯然失色。”男人谄媚道,又似随口問,“陪霍小姐跳舞那位先生,不知是霍小姐什麼人?”
攸甯心不在焉回道:“是我哥哥的助手。”
“是當兵的嗎?難怪?”男人恍然大悟,“我就說那位先生身形動作都太過闆正,與霍小姐舞姿不大相稱。你看我與霍小姐搭檔,是不是協調多了?”
攸甯承認這位公子是舞場高手,對于他誇自己的話也悉數笑納。
但聽到對方貶低薛槐,那她就不樂意了。
她擡頭看向對方,面無表情問道:“你剛剛說你叫什麼名字?”
“回霍小姐,在下姓賴名中瀚。”
“是嗎?我看你應該叫癞蛤蟆,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長成這德性,也好意思對别人評頭論足!”她語氣粗魯道。
男人怔住。
在他反應過來前,攸甯又很不客氣地在他锃亮的白皮鞋上,狠狠踩了一腳,然後将人推開,轉身氣哼哼離去。
白西裝被踩得生疼,卻又要估計體面,不敢表現出來,也不知自己如何得罪了這位大小姐,趕緊裝臊眉耷眼跟上來。
“霍小姐,你怎麼了?我說錯了什麼嗎?”
攸甯頭也不回,全然不理。
那坐在卡座的黑西裝,看到這一幕,雖不明白發生了何事,但顯然那位仁兄沒獲得霍小姐的歡心。
自己的機會要來了。
他站起身,殷勤迎上前,笑容可掬道:“霍小姐,怎麼不跳了?”
殊不知,對攸甯來說,黑西裝還是白西裝,在她眼裡沒有任何區别。
而且她慣來不講理,白西裝得罪了他,黑西裝便也被他株連。
她黑着臉瞥他一眼,沒好氣道:“别擋我路!”
黑西裝怔愣間,攸甯看也沒看他一眼,便越過他直接走到卡座坐下。
兩個男人誰也不甘落後,又趕緊跟上來,卻不料霍六小姐,朝他倆一指:“你們都離我遠點!”
與此同時,薛槐站起身,擋在了兩人跟前。
兩人頓住腳步,看着面前高大挺拔的男人,面面相觑,最終還是悻悻然離開。
薛槐轉頭不動聲色看了眼女孩,複又坐下,輕聲問:“怎麼了?攸甯。”
他剛剛見攸甯答應别人的共舞邀請,雖然莫名有些不舒服,卻也覺得是在情理之中。霍六小姐本就是個愛出風頭的性子,與自己這個保镖跳舞,不過是方便她初來舞廳小試牛刀,等學會舞步,自然要與上海灘這些公子哥們共舞,才夠她出風頭。
于是他也便從先前那忘卻現實的短暫快樂中抽身回神,隻覺這紙醉金迷的豪華舞廳,無趣得很。
但他的視線自然一直沒離開過對方,因為他的身份是保镖。
攸甯自己倒了一杯香槟,猛灌了一口後,憤然道:“那個白西裝竟然說你動作身形太闆正,與我不相稱,他與我才更協調。他以為他是誰啊,油頭粉面細胳膊細腿的,我一拳就能把他打飛。”
薛槐怔住,半響才反應過來,不由輕笑出聲。
忽然覺得也并不是那麼無趣。
“那你還要跳嗎?”他問。
“嗯。”攸甯點頭,“薛大哥,你剛剛看我跳得怎麼樣?”
“很好啊。”
攸甯滿意地點頭,不忘禮尚往來:“我覺得你也跳得很好,一點也不闆正……不是,就是闆正得恰好。”頓了下,又補充一句,“與我配合得也默契。”
薛槐伸出手:“那我們再去跳?”
攸甯點點頭,将手遞給對方:“我今晚隻和你跳,就算上海灘第一美男子來邀請我,我也不答應。”說着像是想到什麼好笑的事,噗嗤笑出聲,“我聽人說現在上海灘第一美男子,是我三哥。”
說着環顧了下四周,在舞廳角落搜索到允南的身影。他身旁的女子已經換了人,從先前的洋人美女,變成了一個華人摩登女郎,兩人正端着高腳杯親熱地說話,也不知說到什麼,那女郎隻笑得花枝亂顫。
“我三哥?”攸甯嫌棄地撇撇嘴,“上海灘真是沒人了,還是我們金陵好。”
畢竟薛槐如今就在金陵。
說到這裡,她又想到什麼似的,道:“薛大哥,你今晚也隻許和我跳,不許邀請别的女子。”
薛槐輕笑點頭:“遵命,六小姐。”
“說了叫我攸甯。”
“遵命,攸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