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夫子廟格外熱鬧。
燈籠高挂,人頭攢動,除了平日常見的小攤小販,最吸引人的便是一支新來的川戲班子。
攸甯第一次看變臉和噴火,跟孩子一樣興奮得走不動道。
“薛槐,你說你母親是四川人,你以前看過川戲嗎?”她湊到薛槐耳畔好奇問道。
薛槐搖頭,笑道:“我也沒看過。”
說話間,一股火從演員口中噴出,攸甯頓時用力拍手大聲道:“好!”
夜晚能出來玩的多妙齡小姐本就少,零星跟着家人出來的小姐,也大都矜持,看到精彩之處,不過捂着嘴輕笑。
唯獨她一個人吆喝叫好聲比周遭男子小孩還高亢,少不得引來許多目光。
金陵城說大很大,說小也小,人一多便難免撞見熟人。
“六小姐!”
攸甯正看得歡,忽然有人從人群擠過來,拍了拍她肩膀。
她轉頭一看,卻見是一對年輕男女,正是某位世伯家的兄妹,姓王。
那王公子左右看了看,目光從攸甯身旁的薛槐劃過,并未做停留,隻好奇問:“六小姐,你一個人來?”
攸甯心虛地瞥了眼薛槐,因為人多,兩人雖然站在一起,但并未有親密舉動,而相較于她的張揚,薛槐便顯得太過沉靜,看起來确實不像一路人。
她與這兩兄妹不算熟稔,但兩家算是世交,若是自己和薛槐的事被這二人知曉,隻怕明天就傳到大哥耳朵。
她笑嘻嘻擡手對兩人揮了揮:“是啊,我一個來的。”
霍六小姐的膽大妄為在世家中聲名遠揚,這王家兄妹也沒覺得奇怪,那王小姐便熱情相邀:“那我們一道逛吧。”
“哦,好啊!”攸甯讪讪點頭。
雖然滿心不願意,但既然撞見了,隻怕這兩人今晚就得在自己身邊打轉。
每天好不容易就這點相處時間,還要被人打擾。
攸甯心中的郁卒隻差寫在臉上,連帶看戲的興緻頓時減少了幾分,又忍不住悄咪咪瞥了眼身旁似乎在認真看戲的薛槐。
隻見對方目不斜視,嘴角卻微微彎起,分明是想笑又故意忍着。
攸甯撇撇嘴,借着給王家兄妹空出位置,撞了他一下。
“你們站這裡!”
王家兄妹見她差點将旁邊高個子青年撞了個趔趄,心道果然是霍六小姐,單槍匹馬出來玩,也敢對陌生人蠻橫。
兩人趕緊站到攸甯旁邊,見那高大青年沒有與人計較,才稍稍放了心。
攸甯挑挑眉頭,有些得意地瞥了眼薛槐,忽然感覺手被人悄悄握住,對方手指還故意在她掌心蹭了蹭。
攸甯頓時心跳加快,臉頰也忍不住泛紅,本能地看了眼另一側的王家兄妹,見兩人注意力已經在變臉表演上,這才放心,又暗暗瞪了眼薛槐。
薛槐勾唇低低笑了笑,慢條斯理将手松開。
看過川戲,王家兄妹又熱情地拉着攸甯去别處逛。
攸甯也隻能硬着頭皮個跟着,一邊穿行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邊不時用餘光看向身後的薛槐。
對方不急不緩,隻默默跟在兩米處,形單影隻的挺拔青年,在擁擠喧嚣中,頗有幾分茕茕孑立。
“六小姐,你一個人出來,家裡人不管麼?”那王小姐好問道。
攸甯撇撇嘴,心不在焉回道:“我偷偷跑出來的。”
王小姐點頭,果然是霍六小姐能做出來的事。
“咦?前面有花燈。六小姐,我們去瞧瞧。”王小姐忽然往前方一指,興奮地拉着攸甯加快腳步。
又不是逢年過節,攸甯原本對花燈興趣不大,但走到那花燈攤位前,看到形狀精巧的花燈,也不由得眼前一亮。
她相中一隻兔兒燈,伸手摸了摸,笑道:“這燈還真是挺好看的。”
一旁的王公子見狀,忙拿了幾個小洋遞給攤主:“老闆,這兔兒燈我要了。”
老闆接過錢,将兔兒燈解下來,笑呵呵遞給他:“公子,您拿好。”
王公子笑着接過,又轉身遞給攸甯,:“六小姐,這燈送給你。”
原本隻是單純想讨霍六小姐歡心,多餘的他也不敢肖想,不料那老闆卻在旁推波助瀾插了一句嘴:“花燈最适合贈佳人!”
那王公子聞言,頓時有些不好意思。
攸甯倒是未在意這話,隻是也沒打算平白無故接受别人禮物,正要拒絕,忽然瞥到不遠處的薛槐,正蹙眉望着她,那神色分明是有些不悅。
她狡黠一笑,瞧了瞧面前的花燈,故意脆生生對王公子道:“這兔兒燈做得真好!”
王公子點頭:“嗯,正适合六小姐這樣動如脫兔的女子。”
下一刻,他手中的兔兒燈,便被人拿走,并不是面前的霍六小姐,而是忽然冒出的一隻大手。
王公子驚訝地看向不知何時出現在自己身旁的男人,支支吾吾道:“你……你……”
薛槐不僅生得高大挺拔,面容也是冷峻疏淡,頗有幾分氣勢。
而這王公子顯然是個斯文人,支支吾吾半晌沒說完下一句,薛槐這已經掏出一枚大洋放在他手中:“這位公子,我心上人看中了這隻兔兒燈,我想買來送給她,還請公子割愛!”
這燈是霍六小姐看上的,王公子自然不敢讓出去,瞥了眼攸甯,輕咳一聲,梗着脖子道:“不好意思,這花燈是這位姑娘看上的,恕在下不能割愛。”
薛槐看向攸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