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早在于掌蕪裝死的時候偷偷停了,此刻這裡破敗雜亂,唯有這具屍體,還是最開始的樣子。
于掌蕪終于揭開白布,卻被這下面的東西驚了一下。
這具屍體不似外面那些,還保留着生前最起碼的樣子。它通體灰敗,皮包枯骨,雙眼沒有閉合,死氣沉沉地看着于掌蕪。
這樣子,不像是被單純地殺死,更像是生前中了詛咒,三魂七魄被生生地剝離了□□的樣子。
師父從前說過,世上有一極其惡毒的詛咒,叫做無影。
意為中了詛咒的人,在心甘情願的情況下被施術者生生剝去靈魂,再加以培養,這個人的靈魂就化作無影。從此這天地間,此魂無物能感、能看、能聽,哪怕修為了得的仙人或者是彼此,都不行。
而且他們不死不滅,隻保留着作為人的所有情緒感知,卻不被世間所知。所以說他們是真正地活在孤獨絕望與寂寥中,也是大對特對。
“哎呦!吓死我了蕪蕪。”朱招寒作勢拉住于掌蕪衣袖。
于掌蕪被朱招寒從思緒中抽離,無語道:“你過頭了。”
“哎呀,蕪蕪,我真的害怕!”朱招寒道。
于掌蕪剛想怼他,腦中卻忽然閃過些零碎片段,随後一陣嗡鳴。
腦中閃過的畫面是一處僻靜小路,方三正畏畏縮縮地走着。
這是追蹤術,隻要被下術者離開特定的區域,下術者腦中就會出現他的行動軌迹。
早在海邊院子裡,方三求于掌蕪救救他姑娘的時候給他下的。
火水母的屍體互相交疊,死狀奇異,那些被火燒過的院子沒有一點關于人的痕迹。而于掌蕪先前就打聽過,失蹤的人都有一個很明顯的特點,全家失蹤,家中必有孩童。這樣看來,那抓了方三姑娘的人不管想要做什麼,肯定還需要再回來抓方三。
但方三一直在于掌蕪地監視下,那些人無從下手,所以于掌蕪才放任方三,自己出來轉轉。
恰好茶肆裡那人說義莊裡來了前幾天失蹤的大人,也是印證了于掌蕪的猜測。但大人死了,小孩就危險了。
這也是她給方三下追蹤術的原因,她一離開那些人就會下手,到時候順着方三被抓走的路線尋去,或許還能救下兩人。
隻是,這個方三竟自己行動?
于掌蕪再來不及顧上說幾句朱招寒,動了些靈力往方三離開的軌迹追蹤。
卻不想朱招寒也跟了出來,她便問:“跟着我幹什麼?”
朱招寒嘴角的血迹已經抹除,此刻又恢複了蒼白如鬼的樣子,道:“我害怕。”
于掌蕪卻不屑一笑:“糜餍城的魔頭跟我說害怕?你不該幫忙抓毀了義莊的鬼物?”
朱招寒無辜道:“對啊,我正在跟着啊。”
于掌蕪:“……”
她又加快了速度,現如今最主要是要找到方三,幫他救了姑娘。
從行動軌迹上來看,方三并沒有聽于掌蕪的話回客棧休息,而是離開茶肆,出了休漁村,從人多走向人少,再從人少走到僻靜,最後停在了一處荒廟之前。
于掌蕪到的時候,這間廟門緊閉,四周死一般寂靜,若是仔細看,便能看到這個地方,從地底下到上空,皆纏繞着數不清的雜亂魔氣。
到了這種地方,于掌蕪總是會不自覺的心情郁悶,她下意識看向一直跟着自己的朱招寒,卻見朱招寒也看着自己。
她沒好氣地問:“你看什麼?”
朱招寒難得的沒有反問,而是道:“我好像看到,你額間有什麼東西閃爍了一下?”
于掌蕪也道:“我也覺得你額間有什麼東西在動。”
果然,朱招寒立馬擡手摸了摸自己額頭,道:“什麼東西?”
于掌蕪哼笑一聲:“魔氣。”
“啧。”朱招寒被騙也挺開心,咧嘴笑着。
他總是這樣笑着,倒讓于掌蕪有一種非常強烈的割裂感,從前的朱招寒很少笑,笑起來也都是一派謙謙君子的感覺,疏離卻溫和。
她不再看他,轉身推開了荒廟的門。
有風拂過,卷起地上被燒到一半的黃紙,落在香爐中年代久遠的香灰裡。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于掌蕪感覺那股魔氣似乎更加濃厚了一些。
朱招寒跟在後面瑟縮了一下,道:“廟宇這種神聖的地方,怎麼陰氣森森的。”
他雖然肢體表現出了害怕,說出的話卻平直沒有起伏。
于掌蕪沒有理他,而是快步走上階梯,推開了正殿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