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
“醒了?”
于掌蕪睜開眼,眼前已沒了紫電血陣,取而代之的是一處青白色的床帳,二三腳步聲踢踢踏踏奔來跑去。
“快去告訴家主。”一個約莫十七、八歲的少女音傳至耳邊,又是一陣輕快的踩踏聲,門開了又關,“咯吱”“咯吱”響了兩次。
“姑娘醒了?可有什麼不适?”
青白色床帳被一個笑盈盈的臉代替,于掌蕪不說話,那臉便越湊越近,近到于掌蕪眼睛裡快要隻剩下眼睛了,又忽的一下,那張臉離開視線,一隻纖細白淨的手在她眼前晃了又晃,最後也撤開。
“這到底是醒了還是沒醒?怎麼沒動靜啊?”那聲音的主人趿拉着鞋走遠。
所以,這裡是哪裡?于掌蕪睜着眼睛一眨不眨,掀起被子坐起,踩了床邊的鞋要再看看,但她還沒站起來,就聽一刺耳的“啊!”聲,“嘩啦”一聲,一個看起來玉雕似的琉璃杯應聲而碎,濺開了一地水漬。
“你你你,你!你怎麼……你怎麼沒聲兒啊!”這是方才看于掌蕪的少女,離得遠了才看清楚,她盤着小髻,留到兩邊的頭發梳得一絲不苟,是個标緻的可人兒。
隻是此刻她臉上的驚慌還未消散,淡黃的裙擺上也都是剛濺上去的水漬。
于掌蕪怕她待會兒踩到,起身走到她身前想要撿了那碎瓷,但人還沒到,這姑娘便後退了好幾步。
“家主到!”屋外一個稚氣的聲音喊。
随後“咯吱”一聲,門被人從外推開,一白衣仙人入内。
他頭戴一白玉冠,鬓角有幾絲白發,面色有些慘白,唇色也不甚自然,但整個人溫潤端正,雖有幾分疏離,卻不給人難以親近的感覺。而他身邊還跟着個與他氣質一般的小少年,他大概與于掌蕪一般的年歲,卻比那仙人多了一點豔麗,若非那點謙和溫潤之氣擋着,倒要多出一點風流之色。
這二人應當就是那天血陣外的兩人,朱家家主朱長君和……按照年歲判斷,應該是那位與于掌蕪一樣,自娘胎就受神山感召的天之驕子——朱招寒。
“别站着,快些收拾了。”朱長君開口,沒有責備,卻不容抗拒。
于是不等那少女反應過來,那喊人的小童便先一步拿了苕帚來和那少女一齊掃了地上的碎渣,再一齊退到了一邊。
“可有好些?”朱長君問。
于掌蕪不知道回答什麼,便點了點頭。
卻見朱長君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
“你,是于家人?”朱長君又問。
于掌蕪再次點頭。
“……看起來是個啞巴。”站在一邊的童子看似小聲的評價道。
“噓!”他旁邊的少女看了眼朱長君,把拇指按到嘴邊,小童子似是反應過來,捂住了嘴。
朱招寒一直站在朱長君身邊,甚是乖巧,但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眼神變了又變,看于掌蕪的時候多了些審視和憐憫。
朱長君:“你多大了?”
于掌蕪不答。
朱長君:“你是怎麼逃出來的?”
于掌蕪:“……”
她依舊不說話,朱長君卻很有耐心,他繼續問:“你叫什麼?”
于掌蕪依舊不說話。
這是個完全陌生的環境,眼前人或許還是自己的仇人,于掌蕪并不想多說什麼。更主要的是,她現在有些發音困難。
她剛醒,腦子還是混沌的,但無法言表的苦痛依舊萦繞全身,連帶着自我控制都不能了。
“她不會是個傻子吧?”小童子的嘴沒捂住,忍不住又評價着。
他旁邊的少女沒叫他閉嘴,她也在懷疑。
朱長君即沒有讓兩人閉嘴也沒有停止詢問,語氣一如既往的耐心。
但于掌蕪不是搖頭就是點頭,最多的時候是不說話。
問到最後問無可問,朱長君終于才道:“你家族覆滅,已無處可去,不若我收你為徒,你便在朱家住下如何?”
這次于掌蕪直接轉身,重新躺回了床上。
一直耐心的朱長君終于愣了愣。
朱招寒向朱長君行了一禮,“父親,畢竟是被滅族,她應當一時半會兒還接受不了,我們給她點時間吧。”
被這一提醒,朱長君這才恍然,看于掌蕪的時候帶了許許多多的悲憫,像是多出的善意終于有了存放點,他道:“是我欠考慮,是我,你可以一直在這裡住着,等想好了來找我,我等你……還有,阿心,以後由你照顧這孩子。”
他說完就走,沒再回頭。
站在童子旁邊的阿心對着他們家主的背影回了個“是”。
朱長君走了,朱招寒便也沒有多待,跟着走了。
于掌蕪重新閉上眼睛,這父子倆看着人模人樣的,卻一口一個“你族已亡”,生怕她刺激受得太少……
“家主真好!”童子道。
“少主也好!”阿心道。
于掌蕪:“……”
“于家莫名被屠滿門,田、蘇兩家避之不及,家主卻帶着那麼多儲靈期修者去破了半月的陣,陣沒破,倒是帶回來這樣一個遺孤,還叫我們伺候着,咱們家主就是太好了。”童子坐在門外的台階上。
“就是,你說得沒錯,看起來還是個啞巴,又是個傻的,家主居然還提出要收她為徒!”阿心坐在童子旁邊。
“不過,誰人那樣歹毒,設了那樣一個大陣,連我們家主都要束手無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