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可還生我的氣了?”趙朗眼巴巴地瞅着越桃,活生生像個瞪圓眼睛的狗狗,纖長指尖不住地揉搓着衣角,俗話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趙朗别的沒學會,越桃裝可憐的本事倒是學了個十成十。
越桃哪裡受得住這般做小伏低的趙朗,心裡早就動搖了,面上卻還死撐着,冷着張美人面,似雪山岩壁上的傲雪紅梅,她也不說話,就這麼漫不經心看着趙朗。
趙朗心裡頭七上八下的,昨日在王翰林那的善辯之能全然沒了,左想右想亦不知該如何哄得心上人歡心,隻能讪笑道,“往後我絕不欺瞞娘子,娘子說什麼便是什麼可好,先前都是我的過錯,我以後白日裡去書院溫書,夜裡就跪搓衣闆,以彌補我多日欺瞞之罪。”
跪搓衣闆?越桃覺着這倒是個不錯的法子,她向來看着脾氣軟,實則最是記仇,受一分痛必得讓對方受上十分才肯罷休,光嘴上認錯又有何用呢,必得磋磨到底,才能長記性。
“好,這可是你說的,相公是言出必行,品性高潔的君子,定能夜夜做到。”越桃驟然一笑,晃得趙朗差點迷了雙眼,腦子都沒了,恨不得現在就跪個搓衣闆試試,“相公還有一事,我當了這許多年狐狸精,前些年在京中也是有些産業,我自要去打理一番。”
“自是好的,原先是我委屈了娘子,你想做什麼都成,為夫必是無有不應的。”兩人說罷,這才雙雙出了門,與左鄰右舍打了招呼,誰人不說是對郎才女貌的璧人呢。
越桃在京中産業是個極為出名的十全酒樓,她當年雖是人情世故,愛恨情仇沒學會,但品鑒珍馐佳肴,也算是妖中翹楚了,這酒樓經久不衰,獨一份的口味冠絕京城,隻因廚子是位八角精,那做起飯食來還不是手拿把掐嘛。
“小桃桃,好幾年不見了,咱這酒樓可算是火了,那天天都是人啊,要不是我有點法術,還真是應付不過來,就是這帳啊,我從來就沒理明白過,都交給你了。”八角精名喚老八,挺着個俏皮的大肚子毫不客氣地說道。
“老八你那那是理不明白啊,是壓根就沒理過,快别說這些虛的了,還不給我做個佛跳牆吃吃。”越桃邊笑邊流口水道,在櫃台就打起了算盤,那叫一個溜啊,嘩啦啦直作響。
十全酒樓面上不過是個極火熱的館子,其實來得不光有人,還有不少妖,如今衆妖修得多數都是正道,不害人不壞事,身上幾乎不帶妖氣,京城這些年也沒有幾個有能耐的道士,自然來的妖就多了。
越桃打眼一瞅,十桌有三四桌都是妖,光點些清露飲子的,一看就是花草精,還有那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非猛獸成精不可,有些妖精還與越桃是老相識了,見了還攀談起來。
“越小妹,我怎的聽桃花精說你不聲不響都成親了,你說說也不叫上我,是不是不拿你虎大哥當朋友。”虎老大捧着個大二碗哐哐喝了起來,這妖渾身肌肉隆起,左頰還明晃晃的好幾道疤,一看就很是不好惹。
“怎麼會啊,小妹給虎大哥賠不是了。”越桃說罷,雙手直接端着個盆,滿滿兩壇酒倒了進去,咕咚咕咚一刻不帶停地痛飲一番。
“痛快!你沒變,還是當年那個脾氣,大哥這也沒什麼好東西,來這是深海鲛人的發光珠子,沒啥子靈力,就是好看,你放着當個擺設。”虎老大不知從那掏出了個比盆還大的盒子道。
“不愧是我大哥!等大哥你成親了,我去找酒曲妖,給你套換來一百壇人間醉。”越桃笑嘻嘻地接過盒子道。
“哎呀媽呀,你也甭等大哥成親了,那得猴年馬月啊,到時候你的狐狸崽子都能生崽子了,我知道你和酒曲妖關系也不錯,你要是碰上他,就給大哥要兩壇就行。”虎老大淨說大實話,他都修了三千年了,還是個虎光棍,他覺着自己也挺英俊的呀,怎麼那些個女妖就不稀罕自己呢。
“好好好,我呀這就給你張羅。”越桃随後又與不少妖妖聊了個遍,那叫一個熱鬧,等到佛跳牆都做好了,她還沒和一衆妖唠完,老八從後廚出來,看着櫃台上堆積如山的賬本,嘴角不禁撇得厲害,一千年的小妖果然靠不住,不盯着就不幹活啊。
越桃頓感不妙,豎着耳朵抖了兩下,乖乖對着老八笑了笑道,“老八哥做得佛跳牆真是太香了,我要吃!”
在酒樓角落處的大内侍衛在這待了一天,寫下了幾個大字,“貪吃,酗酒,偷懶不幹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