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老資曆老,自然不管不顧些,直接呼風喚雨,大風吹得根本睜不開眼睛,越桃就在這狂風大作之際,被一兜紅線網上了天。
毛茸茸的狐狸好小一團,四爪緊緊縮在一起,可還是擋不住白肚皮流淌的鮮血,狐狸眼是睜不開了,耷拉下來俨然昏睡着。
月老小心翼翼地捧着這一團格外柔軟的生靈,随便找了個香火十分鼎盛的月老廟落腳。
“天可憐見的,這小東西真是太招人疼了,來,爺爺給包紮,左一層右一層,上一層下一層。”月老愛極了毛茸茸的生靈,隻不過在九重天上,素來要清心寡欲,自然收斂着喜好。
到了凡間,就碰着這麼個小狐狸,一下子沒收住,越桃就被活生生包紮得裡三層外三層。濡濕的小鼻尖一拱一拱的,痛得直打顫,嗚咽嗚咽地叫着。
月老心都快化了,恨不得捧在手心裡照看着,一旁的司命則那暗暗盤算着,司命殿是不是過于僻靜了,他賣命做工這麼些年,養隻小貓小狗不過分吧,隔壁三目神君還養了隻會化形的大細狗呢,可威風了。這月老廟裡的小狸奴就不錯,胖胖滾滾,四腿短短,想着想着,司命就一溜煙兒沒影了,不知去哪招貓逗狗去了。
待越桃醒轉,已是過了幾個時辰,她與來福鬥法,早已耗光了妖力,虛弱至極。
月老正在一旁與司命神君做着毛線球,桌上已是滿滿一簍筐,三花小狸奴側卧在簍筐旁,一個勁地給自己舔毛,舔完短腿腿,舔香屁屁,都懶得看那兩個辛勤勞作的神仙。
床榻上的越桃不是這未開靈智的小三花,自是被這滿屋的仙氣震懾着,撐着一身傷變回了人形,可惜全身皆是被月老包紮上了,想起身都起不得。
“哎呦,小狐狸你終于醒了,你說說你是不是傻啊,那别人砍你,你還不還手啊?你是不是傻?”月老趕忙來到床榻前,一把就将越桃按回床上去了,還十分貼心地掖好了被角。
“我…”越桃還沒等話說完,就又被打斷了。
“我知道,你肯定是為了你夫君殉情對不對?”司命頗為心領神會道,他最會編話本子了,世間多少愛恨情仇,都是他精心繪就。
越桃雖是傷病交加,卻還是喘勻了氣答道,“兩位神君莫急,我雖不知神君們為何親臨凡間救下我,可我也是十分感激,在此謝過二位神君了。”說了幾句話,越桃便有些氣弱,毫無血色的小臉與那全身層層疊疊的白布條交相輝映,更是說不盡的凄楚可憐。
歇了幾瞬,才接着說道,“至于我讓那将軍傷我,倒不是我傻了,隻是我殺了那将軍摯友,自然該受些苦楚的,況且我起碼是個千年狐妖,凡人刀劍是傷不了我的。”
忽地似是想到了些什麼,越桃不禁苦笑了下,眼圈微紅,淚珠搖搖欲墜,“殉情的話,更是談不上,我那夫君是死了,卻也有了更好的去處。我與他終是不同路的,手刃了殺他之人,便是我能為他做的最後一件事了。”
說到最後,那弱極了的話音打着顫,清淚沾濕了眼睫,發白的唇瓣微微翹起,似是真的為趙朗高興,也是真的為自己神傷。
“這怎的還哭了,哎呀,你莫要難過,我同你直說了吧,小老兒我是天上的月老,你這姻緣的事就包我身上了。這次那什麼趙朗不中用,我這就給你尋摸個好的,給你系上,保你琴瑟和鳴,舉案齊眉。” 月老說罷,就不知從哪掏出了一堆紅線,開始在那理啊挑啊。
“是是是,你要是看上誰了,你和我說,我是管人間命格的司命,我給他寫個好命。但這事你可别出去說,讓人知道了不好。”司命悄默聲地蛐蛐道。
越桃這剛哭到一半就被這倆給自己走後門的神君逗笑了,撲哧笑道,“原來天上的神仙都似兩位神君如此有人情味嗎?不過我不用什麼姻緣紅線的,不必麻煩神君們了。”
“你别與我倆見外,你與那趙朗的姻緣不好,我和司命都很過意不去的。”月老一副做賊心虛的模樣,如今到了正主面前,羞愧地老臉都微紅了。
“是是是,你以後拿我倆當你好友就行,不過你方才說殺了那将軍摯友?是何故啊?”司命不太好使的腦子終于是問對了一件事。
“此事說來話長,總而言之是,皇帝殺了我夫君,我便殺了那皇帝。”越桃面色平靜道。
司命手裡的毛線球“哐當”一聲落地,瞠目結舌,震驚道,“你殺了皇帝?殺了轉世的鴻鹄神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