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隻聽屋外一聲驚雷響徹天際,層層疊疊的黑雲直逼京城,青紫閃電炸開了花,百姓們奔走在濕滑的街道上,這樣的雨夜,誰人又願在外漂泊呢?
越桃望了望窗外,唇邊更是彎起,卻唯有發苦的笑意,從前總是假裝自己怕雷,哼哼唧唧地鑽到趙朗的懷裡,就要他哄自己,許多個夜裡自己就是在那細碎的低語裡不知不覺睡着的。
可惜今夜這麼大陣仗的雷,趙朗卻不在了,可見做人做妖都是不能撒謊的,要不然事到臨頭,終是沒了指望。
“原來這位皇帝也是九重天的神君轉世,那這雷電之間的神兵神将是沖我來的了?”越桃指尖微動,幾縷金光一閃,身上的白布終是斷開了,她扶着床邊勉強站了起來。
“你這,我這,這這這可如何是好啊?”月老慌裡慌張道,“小狐狸你殺了鴻鹄神君,擾了人間氣運,哪怕是為了趙朗,也是難逃一劫啊。你不知道,九重天法戒森嚴,向來都是由那三目神君掌管的,他可是個面黑手狠的主,就是自己的親妹子也是照罰不誤的。我看你啊,兇多吉少。”
“鴻鹄神君此次下凡乃是承了中興之主的氣運,如今提前歸位,于鴻鹄倒是沒什麼,可這人間卻是要動蕩了。”司命掐指一算,便調出了鴻鹄神君此間命格。
“兩位放心,殺皇帝之前,我就想好了,無論是什麼劫難,我都受得。隻是敢問司命神君,你可否推算出,若是我不殺他,這人間就當真太平了嗎?大妖為禍人間,奪了皇帝身軀為傀儡,這些可在您書寫的命簿裡?”越桃一雙狐狸眼澄澈見底問道,她不是隻傻狐狸,豺狐之心 ,雖不是什麼好詞,可也是她狐族狡猾之本性。
她于九重天神君而言,不過是塵埃般的存在,卻引得月老與司命仗義相救,事出反常即為妖。想必是出了什麼岔子,無論是趙朗還是皇帝都不是随随便便來這凡間走一遭的,如今雙雙身死,就是給司命十個膽子,他也不敢這麼寫。
“我我我,我再好好翻翻。”司命眼看就要被戳穿,隻能高高舉起命簿擋住了自己的賊眉鼠眼。
越桃見狀,隻是虛弱地笑了下道,“無妨,本就不是那麼重要,一切皆是我的過錯,我便身死道消來還這世間太平。今日多謝兩位神君了,若還能有來日,越桃定銜草結環以報今日之恩。”
說罷,便撐着單薄瘦弱的身子,形單影隻地奔向那青紫雷電之中。遙遙一望,一抹赤紅瞬間被吞噬其中,隻怕是有去無回了。
留下這二神,臉色愁得比來時愈發難看,司命重重歎了口氣,幾番欲言又止,竟也頭腦一熱地飛向了雲端。
電閃雷鳴之間,是位大肚子神将帶兵而來,五官生得極為和善,偏要端出一副兇巴巴的威嚴模樣,“嘚!妖孽!小小狐妖竟敢殺害人族帝王,擾亂人間氣運,還不束手就擒,随我去九重天上領罰。”
越桃本就虛弱,黛眉輕蹙言不盡的憂思愁緒,素白的一張臉未見半點血色,赤紅色衣衫腰間明晃晃的血迹卻斑斑點點,她柔聲道,“是,煩請神将帶路,越桃願領罰。”
那神将大刀都揮起來了,活生生地停在半空,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這怎麼個意思?不用打就束手就擒了?他大眼睛轉了兩圈,頗為謹慎問道,“你這狐妖莫不是來頂罪的吧?你要不是真兇,可别瞎逞能,此番上去不是鬧着玩的,你這幾兩身子骨扛不住幾下子。”
“不是的,确是我做錯了事。”越桃說罷,似是牽動了傷處,止不住地咳了起來。
“那個那個,行了,别給她上鐐铐了,貼個符紙就行了。這病歪歪的樣子,她能跑過咱誰啊。”神将一時間起了恻隐之心,對一旁的副将道。心中止不住地犯嘀咕,這麼個小妖是怎麼殺了真龍天子的啊?真龍天子一般妖都是近不得身的啊。
天邊黑雲終是散去了,這人間似乎又成了往常的樣子,隻不過皇帝死了,太後也死了,且有得亂呢。
九重天有一處地方極為特别,無花無果,踏入此間便是澄透剔亮的冰雪琉璃,連那神樹都是萬年寒冰化作,滋滋冒着寒氣,全無草木靈氣。
一谪仙模樣的神君站于庭中,身形挺拔面目俊秀,半點未懼這嚴寒,隻不過一旁的細狗凍得嘚裡嘚瑟,直哈氣,一個勁地蹭主人的玄袍取暖。
能讓威名在外的三目神君耐心等着的,九重天上也是沒有幾人的。忽地這庭院裡又冷了幾分,素白袍子裹住了極高的身形,斂起的桃花眼盡是寒光,不陰不陽的神情更是難辨其心境。
“終是等到你了,白臉白袍白靴,怎麼下凡曆了個情劫還這麼素淨,就沒沾上半點人氣?”三目神君見自家狗子假模假式地發抖,隻能大手一抄,将那細胳膊細腿的狗子抱在懷裡,朝着朗清神君走去。他倆做了萬把年的鄰居,交情向來是極好的,說是把兄弟也不為過。
“凡塵事,凡塵盡,曆劫不是向來如此嗎?”朗清邀着三目神君就進了殿,殿内随侍的都是些昆侖山上的小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