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該去死,雜種。”
“離我遠點,沒人會愛你的。”
“Giotto,我們要去哪...”
“我叫克莉齊娅,記住了,我就是你的未來。”
“等我回家。”
人的記憶可以存在多久呢?那些從前最刻苦銘心的記憶,也終将随着時間慢慢消散。
臉上挂着許多皺紋的老人正坐在躺椅上曬太陽。陽光照在身上,暖呼呼地隻想讓人溺死在這溫柔之中。
老人雙目失神地望着大海的另一邊,那個,他從前的家鄉。
“爺爺,今天還可以給我們講講那個故事嗎?”幾個小孩兒湊在一旁,叽叽喳喳地說着些俏皮話。他們對于這位神秘又知識淵博的老人很是好奇,每天都要來問問有什麼有意思的故事。
老人聽着這些清脆的童聲,眼角的皺紋也綻開了。他清了清嗓子,再次回憶起那些已經褪色的過往。
“那是一個,幸運但又不幸的孩子。”
......
小時候的Giotto認為自己或許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嚴厲但又不失溫柔的父親,體貼的母親。雖然從小生活在各種嚴格的教導之下,他也從不抱怨半句,他知道自己身上擔負着家族未來的使命。
但當時年紀太小,父親和母親的樣子隻是一團模糊,他再怎麼努力回想,也隻能想到那幾句話。
父親總是說:“你不能流淚,因為你是這個家族未來的掌權人。”
他似乎無時無刻不在念叨這句話,近乎神經質的抓着自己年幼孩子的脖子,聽着對方逐漸急促的呼吸聲,看着一個鮮活的生命在自己的手下逐漸凋亡。
那種無上的掌控欲讓他發狂。
這時候,母親會匆匆推門走進來狠狠扇給父親一巴掌。她用仁慈的目光看着那個已經喘不上氣的孩子,溫柔的指腹撫摸過孩子脖子上被恰出的青黑色痕迹。
她會垂下眸子,一雙宛如海洋般碧藍色的眼睛就這麼看着他。
“你得活下去,我的好孩子,不然我們又該從哪裡找到你這樣的孩子呢?”
溫柔的母親再次用指尖輕輕揉上了那些或大或小的疤痕,微微用力地按壓下去。看着孩子痛苦如同小獸般的哀鳴聲,她那雙海藍色的眼睛裡充滿了詭秘的漩渦。
那個孩子不能流淚,他隻能壓下内心近乎死寂的痛苦,一遍一遍發誓:“我會好好努力的。”
這時候,父親和母親都露出了一個笑容,兩人挽在一起,施施然走出了這間屋子。
那個孩子像隻老鼠一樣,蜷縮在角落裡,望着窗外星光告訴自己:
我有這個世界上最好的父母。
老人的聲音在這時候停頓一秒,身邊的小孩子們聽得非常生氣,都恨不得進入故事中告訴那個孩子。
沒有父母會是這樣的!他們一點都不好!
老人笑了笑,他伸出枯枝一樣的手摸了摸其中孩子的頭頂,“是啊,這種父母一點都不好。”
接着,一場大火燃燒了整片莊園。而他,唯一一個幸存者,是因為晚上偷偷溜出來看流星雨才逃過一劫。
這是那個孩子被帶到警局後的說辭。
他渾身上下都髒兮兮的,臉上還有些泥灰,完全不像是個貴族公子,倒更像是街邊惡臭的小乞丐。
局長對于對于這樣一個小孩兒的理由完全沒有在意,隻是讓人把他送到親戚家中,或者福利院裡。
當時正是各方面黑手黨争奪勢力的時候,沒人會在意一個孩子的去留,這片莊園也因特殊的原因抵押給了幕後之人。
而他也流轉在各個曾經與自己家族交好的其它家族中,但由于各種原因,總是被人趕出來。
他們将這個孩子安排在狗舍中,扔給他剩飯剩菜,看着這個從前頗為精貴的上流貴族少爺在冰天雪地中凍得瑟瑟發抖。
嘴上戲谑地說着:“早就看他們家族不順眼很久了,那場屠殺中隻有他活了下來,上帝,他不會是魔鬼的化身吧!”
那個漫長的冬夜中,那個孩子與一隻即将待産的母狗相伴,彼此抱在一起取暖。那隻母狗的身體比他母親的雙手要更加溫暖,他人生中第一次将自己完全沉浸在夢中。
但母狗沒有熬過接下來的春天,她在即将生産時被人用熱水活活燙死,幾隻還未成型的狗崽子從她的身體裡爬出來。
血水融進了泥土之中,肉沫混雜在門口枯敗的柑橘樹下。
母狗用最後的力氣看向了她那還未出世的孩子,伸出舌頭舔了舔她的另一個人類孩子,像是在同這個世界告别。
那個孩子人生中第一次流下眼淚,他呆呆坐在那裡,一動不動地待了三天。直到春雨的到來,将已經腐臭的屍體沖刷開,他這才有了動靜。
站起身,默默将母狗和她的孩子埋進了那棵柑橘樹下,他自己也躺了進去,與生長出蛆蟲的腐爛屍體相擁,做了一個無比快樂的美夢。
這棵用糜爛、蛆蟲、屍體與愛作為肥料的柑橘樹,又重新長滿了枝桠,它的果實飽滿又多汁,但無法下口。裡面總是長滿蟲子,密密麻麻的蟲子。
這個孩子不見了,他徹底消失在所有人的面前,當然,沒有人在乎他的死活。
周圍的小孩兒被這宛如鬼故事一樣的發展吓得不敢說話,他們摸了摸胳膊上的雞皮疙瘩,雖然很可怕,但還是很想要聽下去。
老人此時已經完全陷入了自己的回憶之中,他閉上了眼睛,繼續說道。
那個孩子抛棄了自己的名字,他走在空蕩蕩的街頭,數着天空上的星星,每數一顆,就要向前走一步。
這時候他突然感謝父親對于自己的教導,在第999顆星星時,他暈倒在原地,想要和星星一起飛到天上去。
但他的期望落空了,因為他不是星星,隻是一隻惡心的蛆蟲。
一個站街□□将他撿走,她剛開始确實有那麼一些恻隐之心,但在給這個流浪的小乞丐擦幹淨臉上的泥土之後,她又有了别的想法。
那時的上流社會都會養着幾個娈童,對于□□一事,他們能把那些有違倫常的腌臜事兒當成一種談資。在他們的沙龍中,總要上演幾場快活的□□。至于那些可憐小孩的結局如何,就不為人知了。
□□對他很好,她用自己為數不多的學識給這個疑似啞巴的孩子取了個名字。
“Giotto,你就叫Giott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