擁有了新名字的Giotto還是那副模樣,他從不說話,沒有表情,大多數時候都在角落裡發呆。隻有夜晚降臨時,他才會高高揚起頭,看着天空中一閃一閃的星星。
那雙無機質的眸子裡,終于有些光彩。
□□無疑是個很差的老師,由于晚上的工作,她白天總是昏昏沉沉。接着總要濃妝豔抹,在自己的臉上塗抹厚厚一層白灰,這是貴族女性的标志。
隻有這樣的手段,才能讓她吸引幾個客戶。客戶也總是要扮演貴族老爺的角色,看着自己身下的女人,恍惚間可能都認為自己就是那樣的貴族。
當然,雙方都沒有戳破這樣的謊言,心照不宣地進行着這樣的交易。
那間屋子很小,小到裡面隻能放置一張用稻草鋪成的床。在□□工作的時候,Giotto往往就在門外,他能清楚地聽見男人沉悶的呼吸與女人的尖叫聲。
這種工作并不穩定,大多數□□都會染病而死,這一位也同樣不例外。
她知道自己要死了,但她不想死。
□□當然也有過去,當她躺在床上被人很狠壓住時,她回想到了農場裡那條小溪。溪水邊上是農場主家的奶牛,在田野上,是許多隻可愛又柔軟的羊羔。
她小時候在溪水裡差點溺死,而後再也沒有靠近過水泊。
但她快死了。
□□穿戴上自己最整齊的衣服,在一個豔陽高照、暖呼呼的一天裡,一步步走向了大海。
海水比那條小溪要更加可怕,但慢慢的,她隻感覺全身都被海水圍繞,像是在金黃的麥穗中打滾一般,很溫暖。
□□突然就不害怕了這樣的海,她努力張開被凍得僵硬的長滿凍瘡的四肢,與這溫柔又平靜的死亡緊緊擁抱。
沒過幾天,她的屍體就浮上了海面,被海浪無情地推到了岸邊。
這樣的事情當然也很常見,還有好幾個人趁着不注意偷偷對着早就泡發的屍體摸了又摸。又過了一會兒,有幾隻野狗圍了上來,美餐一頓後離去。
等到Giotto再次找到她時,那具屍體宛如許多天前的母狗一般,腐爛、蚊蠅、蛆蟲,還有幾條白骨。
幾隻黑色的烏鴉站在樹杈上,紅色的眼珠子盯着這裡,仿佛在看一場有趣的鬧劇。
Giotto蹲下身,他盯着那些在骨頭縫隙中扭曲生長的蛆蟲,伸出一隻手指,讓一隻隻蛆蟲順着這條路往上爬。
那種觸感很美妙,他感覺整個人都在顫抖,那是一種心髒的搏擊感,宛如雷鳴。他突然笑了,用手将身上還在不停蠕動的蛆蟲一個個掐死。
他沒有挖坑将屍骨埋葬,而是用手捧着骨頭一步步走回了那個破舊的房子。将屍體放在一片草垛之中,然後點了一把火,站在窗外靜靜地看着這個小小的火苗慢慢長大,在風的吹動下,成功葬送了一切。
就像是,那天莊園裡的火焰一樣美麗。
Giotto擡起頭,看着頭頂亘古不變的星光,又踏上了路程。
或許,星星是假的,是有人故意挂在那裡,為可憐的人提供那麼些微不足道的希望。
那個孩子他變了,看上去像是個正常人,靠着彬彬有禮的氣質在這一片混得很好。
一家人想要收養他,他同意了。
當他們問他是否想要改名字後,他拒絕了,他說:“我就叫Giotto。”
這也是個很美好的家庭,丈夫是在一家紡織廠打工,妻子目前懷着孕,還有一個女兒。大女兒并不喜歡Giotto,但隻敢在暗地裡罵他兩句,明面上不敢多說什麼。
很正常的一個小家,很尋常的一個小家。
直到那個丈夫突然失業并染上了毒品,這個家的平靜被打破。
妻子的苦苦哀求并不能讓已經瘋狂的丈夫回頭,他已經陷入了地獄。
每天像是隻瘋狗一樣,拿着啤酒瓶砸向自己的妻子,又苦苦哀求藥販子能寬容他幾天,讓他将家産變賣。
對方同意了。
于是,大女兒被他賣了,賣去一個妓院,用了廉價的300馬克。
她被賣的那天,正好是妻子的産期,在聽到這個消息後,妻子直接痛哭出聲。她不停掙紮,想要出去救她的女兒。
Giotto就坐在她的身邊,看着對方高高隆起的肚子,握緊了她的手不讓她再動。
“您該生産了。”他隻是這麼說。
妻子雖然痛苦萬分,但她此時的情況也無法走動,隻能先生下這個孩子。
Giotto見過生孩子的場景,那是母狗在生下狗崽子的時候,一團團模糊的血肉混合在一起。他壓下内心隐秘的想法,耐心指引着對方深呼吸。
他可以看見,有一隻還摻雜着些血液的腳從中伸了出來。
這是不對的,應該是頭先出來。
滿頭大汗的妻子也意識到了什麼,她含着熱淚,渾身被汗水浸濕,緊緊握住了Giotto的雙手,祈求地說道:“求你,剖開我的肚子,救救我的孩子。”
“你會死。”Giotto如實回答。
“上帝保佑,隻要我的孩子還活着就好,求你。”她嗚咽一聲,已經喘不上氣。
Giotto看着她的雙眼,再次确認了對方的意圖,從廚房拿出了一把刀,像是無數次切肉一樣,從肚皮上緩緩劃開。
由于良好的刀工,血液并沒有飛濺,隻是順着皮肉慢慢往下淌,形成一行行水柱,滴答滴答的落在地闆上。
他沒有閉上眼,他在看那個孩子是否還活着。萬幸,除了缺氧臉有些紫外,她還很好。
Giotto将這個孩子從肚皮中取了出來,這位可敬的母親早就閉上了雙眼。剛剛出生的嬰兒像是感應到了什麼,放聲大哭起來。
幾天後,當飄飄然的丈夫再次回到家中時,他嘶吼着跑出門外,一邊跑一邊高聲喊着:“是魔鬼!是魔鬼!!!他殺了我的妻子!”
屋内,Giotto還抱着嬰兒坐在那個屋子裡,他輕聲哼着搖籃曲,床上那早已腐爛的屍體仿佛在應和着一起唱歌。
“睡吧,睡吧,媽媽的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