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極光,與一望無際的星空。
有人在輕聲哼着歌,似乎是來自遠方的童謠,歌唱這天賜的禮物,同樣也感恩這一瞬觸動。
他的鏡片起了一層薄霧,不斷從身體中湧出的熱氣與周遭的冰冷劃分為界限清晰的兩個世界。指尖可以感到刺骨寒意,可心髒轟鳴聲讓他暫且忽略了外在的一切。
那層霧,像是模糊不清的屏障,擦不掉,又無法剝離。
站在原地看着雪地中漸漸逝去的身影伸出手,想留住那個人,可直覺告訴他留不住的,那隻是個幻影。
無法控制地深呼吸,鏡片上的薄霧化為水珠,滴落在眼中,下意識眨了眨眼。眼前模糊幻影終于消失,可輕哼着的歌謠還在繼續,他回過頭,那人對他笑了笑,自顧自說道:
“謝謝你陪我的最後33天,冬天也快過去了吧?”
她低下頭,淺藍色圍巾垂落,沾染上點點晶瑩雪花,輕輕一吹,就都消散了。
一切的一切,随着那首歌結束。
“It is well with my soul——”
(我的靈魂安好,一切便随風而去吧)
如同童話故事中的雪孩子,唱呀、跳呀、跌跌撞撞的,最後與光相融。
他獨自一人離開了那個地球以外的世界,冰島。這本來是一場難得的休息之旅,卻意外變成臨終最後的陪伴旅行。他有無數話想傾訴,他有無數過去值得分享,他也有大片未來可以浪費,但她沒有。
她就那麼突兀出現在冰天雪地之中,出現在他荒蕪的世界,又留他一人在寂靜雪夜離去。
站在回程的機場,他擡起頭。凜冬已去,刺眼陽光讓他忍不住流下生理性淚水。重新戴上眼鏡,猶豫片刻後把那條淺藍色圍巾留在了那裡,就當是一場夢,他隻是做了個略微傷感的夢而已。
飛機掠過空中,所有的故事在此畫上終止符。與之交錯的,在下一趟航班,有位同樣疲憊已久的旅客正靠在玻璃窗上觀望這個美麗的國家——冰島。
他本不想來的,但長時間的工作讓他最近總會造出些小差錯。雖不緻命,也足夠危險。
“你該去休息了,獄寺。”boss單獨與他進行一場談話,并不是工作上的,而是他近三年未休息而積攢的假期,如果不是黑手黨内部并不遵循勞動法,那麼這種行為足夠媒體大肆控訴這黑心老闆。
boss的語氣溫和但不容置疑,從抽屜裡拿出一張機票遞過去,“33天假期,去冰島休息一趟怎麼樣,現在剛好可以看見極光。”
“……是。”
他從不會對boss的要求有任何疑義,想讓他從工作中徹底抽離出去還是有些困難的,但他強迫自己盡量不去想那些工作。
在踏上飛機的那一刻,心中忽地鈍痛一秒,仿佛是錯覺,又仿佛預示着這次的旅程注定會在他漫長人生軌迹中停頓蔓延。
獄寺隼人做了充足計劃,既然是boss的要求,他就要把冰島的所有景點都遊玩一遍,主要還是想把所有特産都帶回去送給boss。
他雖說不上有多喜歡雪,但也稱不上讨厭,隻是如同尋常的大多數人一般。認為:雪,僅是雪而已。
故事發生在飛機落地的那一瞬,他本想在小酒館裡停留一會兒,身旁坐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正不停翻着手中的照片。
骨子裡的警惕讓他下意識瞥了眼照片,那上面的主角隻有一人,或哭、或笑、發呆、吃東西、滿足、絕望……那是一種鮮活又死寂的生命力。
他不由得呆滞幾瞬,男人點燃香煙,淡淡道:“人必須要瘋狂愛上些什麼來活下去,但若是活不下去,那愛這個世界總不會錯。”
男人扭過頭,與他對視,揚起手中的照片神叨叨笑着說:“你也會遇見的,總是要留下一點兒回憶才算完整……”
酒吧老闆遞給男人一大杯冒着泡的啤酒,喝完後醉醺醺打個酒嗝,直接出門坐上了一架直升飛機。朝着酒館内的他揮揮手,“要去和我一起送快遞嗎?我猜你會去的。”
他猶豫片刻,沒有起身,隻是覺得一切發生的過于巧合,也不對,過于離奇?用直升機送快遞的醉酒失戀男人,怎麼聽都不像是現實世界中會出現的事情。
酒保擦擦杯子,見怪不怪地嘀咕道:“是秋野女士的快遞吧,我猜就是她的。”
他忽然站起身,邁步向外跑去。
直升機發出轟鳴聲,邁步直接拽住起落架,他借力爬上機艙内。喝醉酒的男人早有預見的大笑着,擺動方向盤後向大海方向前進。
“我就知道你會來的,這是唯一的機會了。”男人沉默幾秒,每一個單詞中都充滿停頓與痛苦,“與她漫遊最後33天。”
“你會喜歡這個童話故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