獄寺隼人望着一望無際的海平面,他忽然覺得荒謬,自己怎麼會莽撞到這種地步,不過他從不相信童話。還有那個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在哪裡聽過,又從未聽過。
似乎是讀出他的心中所想,開直升機的男人又打個酒嗝,開始哼起來自遠方的歌謠,很遠很遠,源自那個觸不可及的過去。
直升機就這麼在海面上飛行了許久,他們在一艘貨船上放懸停,有個模糊人影站在被海風吹起的帆向他們招手。
他定定看了幾秒,并不是她。
“你該去送包裹了,去問問船長吧,他或許知道她的線索。”
獄寺隼人被男人踹下直升機,他墜入冰涼海水之中,不斷向下,不斷向下,目之所及僅是深不見底的黑淵。無數海洋生物聚集在他的身旁,形成海底世界的一場小型風暴,指間的彭格列指環在頃刻間散發出耀眼光芒,有一雙手将他拉出深海。
浮出海面,他嗆了幾口水,握住前來救援的皮劃艇上的長棍,從大海中脫離。
濕漉漉的身體被人披上薄毯,他坐在船艙内,拿着一份由船員們分享的蛋糕。
有人拍了拍他的肩,“吃點兒東西吧,你怎麼直接跳進海裡了?說真的,當時整個船上的人都為你的勇氣歡呼。”
他問:“你們旅行的終點是哪裡?”
船員七嘴八舌讨論一會兒,給出答案:“本來是要離開這裡去格陵蘭島的,但剛剛需要的零件沒有了,所以我們需要再次返回冰島。”
“不過你這個問題問得不對,身為水手,我們從沒有終點。”其中一位船員幽幽道:“而你,才是在找尋終點的那個人。”
獄寺隼人沒再回話,他吃下手中的蛋糕,味道有些膩,并且很熟悉的口感,在記憶中的某處,他或許也曾這麼吃下過一個人親手做的蛋糕。
眼淚不知不覺滴落在毛毯之上,船員們見他這副狼狽的模樣又都笑出聲:“忘記提醒你了,這是有人特意留給我們的蛋糕,是一種吃完後莫名其妙就會放聲大哭的蛋糕。”
他點點頭,然後打開包裹着蛋糕的油紙,上面有人用筆寫下了一串地址。
船長在此時恰好走進這裡,他嘟嘟囔囔幾句送快遞男人的不靠譜,又把目光挪向緊緊攥着油紙的人。
他擡起頭,聲音中下意識帶着些命令般的語氣:“我想去找一個人。”
“那你就去找吧,她會在轉角處等你。”
船長擺擺手,似乎知道他的言下之意。
貨船搖搖晃晃又回到了冰島,他走下船,身後船員們大聲嚷嚷着:“快去搶那唯一的自行車,要不然就要讓那群酒鬼搶走喝酒去啦!”
獄寺邁步奔跑起來,每跑一步,身上的枷鎖與鐐铐就松動一些。和一群酒鬼賽跑,完全就是彭格列岚守從未有過的經曆,當然,他也從不屑于去擁有。
不過——騎在自行車上聽着身後酒鬼的叫罵,他忽然生出幾分難得的滿足,比boss誇獎自己稍微要低一些的滿足感。
騎在寬曠的公路之上,自行車的速度很快,連帶着心跳慢慢加速。他仰着頭,雪花從山頂緩緩飄落,空中有群鳥聚集,形成她的模糊身影。一切的一切都寬闊到足夠虛假,他竟然生出幾分害怕與恐懼。
很難形容此時的心情,在真正見識到荒誕不經的世界後,那是由心底孕育而生的渴求。
還有什麼更深的東西,他在找一個人,一個從未出現過的人。
路的拐彎處閃過一道殘影,鳥群在頃刻間消散,扭頭望去,是另一人在公路上玩滑闆。
那人高高舉起手,大笑出聲,然後向他打招呼,喊道:“好久不見,獄寺君!”
啪嗒,記憶冰河融化,無數被刻意隐藏的回憶重新浮現。他想起那場雨,那把傾斜的傘,那搖晃秋千上的話語,那個慘烈的訣别……究竟為什麼會忘記呢?
兩人在路的盡頭相遇,她毫不在意地說:“真幸運,在生命的最後33天還可以和從前的老朋友一起度過。”
于是一切就如同開頭那般平靜,他和她一起在這裡度過最後時間,在大雪過後分别,再也不見。
……
“這次的旅行怎麼樣?”
“這是我人生中最好的33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