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這樣不緊不慢的過去,整個正月,朝野上下都還算平穩,沒有大事發生,隻除了工部上下上奏建造千秋台的奏章被一緻通過後,宋君謙有些氣不過,生了幾日悶氣外,甯王府一派安甯。
自從上元節後,無論是奉劍、長風還是平安、明法,雖然不曾親眼得見他們二人經曆了什麼,但這些天外面可是傳遍了,什麼甯王裹挾了十幾位才子橫掃擂台,為林将軍赢來了花燈;什麼林将軍先是一連十箭射中靶心,親自送給王爺鴛鴦花燈,後又怕王爺受到驚吓,攔腰抱起施展輕功翩然而去……
雖然他們都覺得外面的形容有些說不出的古怪,什麼林将軍雄姿英發、甯王爺嬌弱可人……聽上去莫名性别颠倒,但至少意思表現得明明白白:這二位主在上元佳節,偷偷跑出去又是相約柳梢頭,又是互贈花燈的,據王府看門的小厮回憶,甚至一直走到門口,那兩隻手都一直牽着,難舍難分的,這分明就是要奔着先婚後愛的戲碼去啊!
一時間,兩邊的心腹都暗自點頭,心裡說不出的欣慰,甚至連看向花燈的目光都帶着幾分慈愛:
這哪是普通的花燈啊?
這是兩位感情的見證者!
是功臣,是定情信物!
要不是怕傳出去,會被外人懷疑精神失常,這幾人都恨不得要把這幾盞花燈供起來了。
尤其是平安,眼中竟然蓄起了一泡熱淚:誰懂啊,他跟随王爺這麼多年,眼見着主子是要往遠離紅塵、無欲無求的方向一路狂奔,這麼大年紀了還是孑然一人,真是日夜都發愁!生怕哪天這位厭煩了紛紛擾擾直接往深山老林一鑽,出家了……
為此,他沒少在心裡大逆不道的抱怨陛下真是枉為人父!将一個好好的皇子逼到這般田地。
誰曾想啊,林将軍從天而降,竟是讓這位主動了凡心,這可真是佛祖保佑啊!一想到這兒,平安心裡就美滋滋的,原本見人就帶着三分笑意,這些天遇見林将軍院子裡的人更是周到殷勤的有些讨好了。
至于長風和奉劍,他們原本對甯王觀感就不錯,隻不過人品再好也得自家小姐喜歡才行,眼見着林文辛态度軟化,他們自然也就明白該如何與甯王府的人相處了。
當然了,雙方都是心照不宣。暗自裡說兩句好話,行個方便可以,萬萬不可急功近利、越俎代庖,畢竟這夫妻之間的感情還是要看兩人自己經營,他們這些外人可不好随意插手。
就這樣,一方有意親近,另一方也樂見其成,兩位主子的感情有沒有升溫還未為可知,雙方的心腹随從倒是越來越熟稔,甚至已經到了稱兄道弟,相約着一起喝茶消遣的地步了。
為此林文辛有些疑惑卻也順水推舟,畢竟這兩天為了自己心血來潮,想要複刻出上元那天品嘗的湯圓,吩咐小廚房一連做了好幾次,已經把這長風二人吃的面如菜色,叫苦不疊,實在是不好意思再拘着他們,索性就随他們去了。
至于宋君謙,他更不會反對兩方交好了,隻是有些眼熱:自己和林将軍的關系還不溫不火,屬于有些暧昧的階段,對着長風、奉劍隻有小心讨好,這倆倒好,硬是-和人家處成了兄弟嘿!
甚至有時候他想傳個話或者送個小玩意兒過去,還得讓這倆想想辦法……這可真是!
而且不知怎的,随着時間一天天過去,他總莫名覺得他們看自己的眼神中帶着大逆不道的恨鐵不成鋼!
明明自己就已經很努力了!和林将軍相處的也是越來越好了!這種眼神簡直就是又放肆又莫名其妙!
宋君謙想不通……
不過,管他想不想得通,日子照常要過,很快就到了祭告太廟的日子。
往年冬至之日祭祀天地最為莊重,奈何去年歲末,大小事務實在繁雜,先是平西軍進京獻俘,又是林文辛身份被曝,再後來黎國遣使前來議和,甯王又要趕在年前成婚……這一大堆事湊在一起,朝野上下應接不暇,個個忙得恨不能再長兩隻手來。
在那種情況下,縱然是元和帝有心想将祭祀儀式搞得盛大一些,好誇耀他的功勞,也被勸了回去。
再者說林文辛的存在到底讓他如鲠在喉,哪怕是已經嫁了人,但一日不曾見到她安下心來做一個深宅婦人,他的心就一日不能真正放下。
因而甯王夫婦在上元節那一出,傳到耳朵裡,他高興地不停在寝宮裡踱步,隻覺心口一松、天地頓寬。與此同時将平西大捷的喜訊祭告天地祖宗的想法愈加強烈……隻是他身為帝王,有些事情實在不便直接指出。好在能在他身邊侍奉的都是人精,尤其是總管德全,哪怕他不曾明顯的表現出來,心思也被揣摩出七八分了。
作為宮中最不能得罪的那一小撮人,德全隻要和當值的侍衛和内監們稍稍透露個三兩分,自然會有人把事辦得妥妥當當,尤其是工部那群想錢已經想到發癫的大人們,腦袋稍稍一轉,就已經有了主意。
這年頭誰還沒有個門生故交、知己好友的,這種為了哄聖上開心的事誰不願意做?第二日早朝上,工部尚書隻是稍稍提了一嘴,禮部、戶部的官員立即跟上,一齊提議今年祭告太廟之日,将平西一役的戰果奏與祖宗神位、以慰在天之靈。
當官的無論能力高低,論到逢迎上意那是個個不學自通,眼見着元和帝被捧得連連點頭、龍心大悅,那一套套的說辭更是張口就來,直讓養氣多年的宋承源面上的笑意怎麼都消不掉。
至于某些同僚和幾位皇子頗有深意的眼神則被他們統統無視。天大地大,還能有比讓聖上開心還重要的事嗎?
一群庸人!
就這樣在這群人的鼓動下,宋承源自然是順水推舟應允了下來,将此事交予了禮部操辦,至于工部所奏修建千秋台一事,他佯裝思慮了一會兒,也順勢答應了下來。
宋君謙倒是看不慣,但之前已經被平安講清楚了其中的利害,也隻得捏着鼻子和衆人一起高呼陛下英明。
事後他心裡膈應,對禮部和司禮監的一通忙碌冷眼相瞧。不過他本也隻在兵部當值,又是個懶散慣了的,衆人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妥之處,倒是太子和靖王都在私下裡找過他,勸他放平心态,畢竟依着上面那位的性子,在他任上做到了開國以來幾代皇帝都不能做到的事,怎麼會甘心就此輕輕揭過,總歸會有這麼一遭的。
宋君謙心裡倒也不是不明白這些道理,隻是胸中一口惡氣難出,又覺得愧對林文辛:這般重要的日子,林将軍因着嫁他為妻,竟不能參與其中……簡直是諷刺!因而難免憤憤不平。
偏偏這種心思又實在不好對人明說,隻能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也虧他曆來就是一副古井不波的樣子,甚至把平安等一衆人都瞞過去了,為此他心裡更加憋得慌了。
好在明日就要祭告太廟,事已至此,他也隻能看開些,權當自己是個聾子啞巴,去陪這些人演一場戲吧。
次日。
難得的一個好天氣,宋承源禦駕金殿,受百官朝賀。
辰時三刻,一輪紅日已然刺破雲層,殿外金光大放,衆人跟随禦辇起駕東郊,而後君臣步行至太廟,告祀天地。
鼓樂聲起,皇帝三跪九拜,拈香禱告。而後司祝跪讀祝文,禮樂暫止。
宋君謙跪在地上,神思不屬,耳邊司祝的聲音似乎漸漸遠去,卻又仿佛有金戈交錯、戰馬嘶鳴之聲自無垠荒漠傳來,聲聲入耳。雖已經是立春時節,盛京城的北風依舊刺骨,他有些不适地暗自攏了攏衣襟,隻覺鼻尖萦繞的全是塵土的腥味,但又不僅如此,随着北風灌入他鼻子的似乎還有鐵器的鏽味、以及血的味道……
感覺自己似乎身處在定遠城外那座血肉磨盤之中,側耳一聽雙方兵卒痛苦的嚎叫、不似人聲;舉目望去一片屍山血海、白骨成堆。
他再也無法集中精神了,隻覺得台上祭禱的聲音聒噪不堪令人厭煩,雖然沒有仔細聽,但是猜也猜出無非是些歌頌帝王仁德、百官勤勉的誇耀之詞,再加上之前的平西大捷,這等曆代君王都未能取得的成就怎能不告訴天地祖宗呢?
想到這兒,宋君謙心中莫名的一陣惡心,他所在的位置靠前,一舉一動都落在别人的眼中。隻不過此刻宋承源全身心投入,以自己對他的了解怕是正在享受吹捧,以及底下百官的跪伏,沒空關注别的;文武百官除了幾個實在膽大的老油子,現下也都戰戰兢兢不敢擡頭……
恰在這時,祝文念到平西一役,極盡溢美之詞,從帝王的調兵遣将、百官的運籌帷幄到将士的悍不畏死,真的假的、有功的無功的全都誇贊了一遍,向天地祖宗表功。
他提起了精神,側耳傾聽,卻一直到禱祝完畢,樂聲再起,宋承源于高台再行三跪九拜之禮,也不曾從這篇洋洋灑灑數千字的祝文中聽到林文辛三字,甚至連整個林家的功勞也被一筆帶過,隻歸于數十萬捐軀北疆的将士中。
宋君謙有些愣神,一時間忘了自己的處境,在衆人中極為醒目,好在宋承源正沉浸在祭祀之中無暇他顧,他身後的幾位皇子雖然平日裡勾心鬥角,卻也知曉祭祀儀式不可出錯,為了避免被牽連,也伸手點了一下他的後背。
宋君謙倏然回神,發覺後自己也出了一身冷汗,趕忙收斂心神,跟在靖王身後,一闆一眼跟着跪拜行禮。隻是他心中仍然波瀾起伏難以平靜,行禮間隙中,忍不住擡頭看了一眼高台上的宋承源。
因着距離頗遠,隻能看到帝王挺直的脊背,十二冕旒随着跪拜的動作搖搖晃晃。他有些恍惚,趁着此刻回首輕輕一掃:百官跪伏在地。不敢擡頭,極盡恭誠……
宋君謙收回了目光,心裡發顫:他在找什麼呢?找的那個人不是正好好的待在自己的王府中嗎?
他似乎又回想起了當初城門相迎那個跨坐在白馬之上,意氣風發接受萬民歡呼,帝王和百官親自來迎的平西功臣還有金殿中乃至宴請他國來使時,雖然愁眉不解依然身着朝服,威然肅殺之氣逼得人不能直視的林将軍。
她現在如何了呢?身上的戰铠、蟒袍早已換做了婦人襦裝,相伴多年的寶劍也束之高閣,雖然臉上仍不見半分苦色卻也和曾經的意氣風發不可同日而語。
是因為衣服麼?
宋君謙暗自苦笑:一個人的精氣神哪能全由衣着主宰,隻怕影響林将軍的還是身份的轉變。
從力挽山河的蓋世忠良到被天下文人口誅筆伐的牝雞司晨之輩;從執掌數十萬平西大軍,手握生殺權柄的一方統帥到嫁做人婦,生死安康都在他人一念之間的深宅婦人。試問有誰能接受這樣的落差呢?
如果是自己,恨不恨、怨不怨?
自然是怨,自然是恨的。
千萬百姓受她林家滿門忠魂庇護,百年國祚因她驅逐外虜得以延續。可到頭來不少百姓也被讀書人煽動對她橫加指責,縱然有那抱不平的也發不了聲、寫不了文,對抗不了筆杆子在手、天生利口的文人,這叫人如何不怨?
宋氏皇族用她時,要她弱女赴國難,全然不顧喪親之痛、男女之别;待得天下太平江山安享時,卻又嫌她罔顧禮法、不遵常規,冒天下之大不韪。剝去她的權力、削去她的官職。甚至做到這樣都不能安心,一旨皇恩,将她嫁入皇室,自此再不能脫逃……這叫人如何不恨?
直至今日,明明是平西一役最大的功臣,她的名字卻無法正大光明的出現,甚至連整個武安侯府的功勞也被一筆帶過。倒是其他毫無建樹,從來隻是在朝堂上八面玲珑、上下逢迎的官員分潤了不少功勞,甚至還被寫進了祝文……
這可真是……
宋君謙眯着眼,眸中全是冷意:
最該受此殊榮的人不能在這篇祝文中得到隻言片語,也不知道若是蒼天有眼、祖宗有靈,會不會也覺得可笑?抑或是,連這天地公理也是由這些自诩功高、自恃才學的男子所把持,對女子沒有半分公允?
他忍不住再次擡頭往高台上望了一眼,冷嗤一聲:這身居高台的帝王,還有他們這些在台下跪拜的,能有幾個配在這裡上告天地祖宗?
整套祭祀典禮莊重繁瑣,可接下來的時間宋君謙的心思已經全然飛到九霄雲外,他不屑甚至是不恥于這場荒唐的大典,也懶得再看宋承源在台上惺惺作态,明為自我鞭策、自我警醒,實則洋洋自得于竊居他人的功勞,享受百官的跪伏奉承。
哦,也是自己不懂事了,這臣子的功勞不就是帝王的功勞嘛,哪裡談得上竊居二字呢?就是不知道這些人如此瞧不起女子,卻又以女子立下的功勞作為誇耀的本錢,會不會也會覺得面上無光,還是說已經生得一副銅頭鐵面,完全不知廉恥為何物?
宋君謙腦子裡胡思亂想着有的沒的,身體卻還跟着前方的太子和靖王後面,一闆一眼完成該做的動作。
好容易等到結束,他在太子之後就搶先直起了身,目光輕蔑地瞥了一眼因為年老體弱又跪拜了這麼長時間,一時難以起身的衆多文官,冷嗤一聲,拂袖而去。
不是,誰惹他了?
衆多官員本就因為雙腿酸痛龇牙咧嘴,能在聖上面前或者祝文上挂名的倒還好,身體雖然受罪,好歹名聲和實惠是到手了,那些本就隻是來當個陪襯的官員,見他這副模樣,紛紛氣個倒仰。
他們又沒得罪這位,憑什麼還要受這個窩囊氣?
為了這點小事去驚動聖上隻怕會讨來一頓臭罵,因而不少人都拿目光偷瞄太子和靖王,那意思:您二位倒是管管這位啊!
宋君乾和宋君起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哪裡知道這是鬧得哪一出,兩人對視了一眼,俱都無奈,隻好和衆人打了個哈哈,匆匆離開。
宋君謙哪會在乎他離開後這些人的言行舉止,他胸中憋着一團火,連看到平安時都闆着一張臉,活像是被人欠了錢。
他心情不好,平安也不敢去捋虎須,隻好悶着頭走路,隻不過心裡還在盤算,自家主子這般生氣,莫不是今日的祭祀大典出了纰漏?可轉念一想,任誰長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在這等場合挑事啊!那麼問題出在哪兒呢?
平安冥思苦想,總是理不清頭緒。他身為王爺的心腹又是貼身内侍卻不能為主分憂,不免有些挫敗。直至快到王府門口,心頭才有些明悟:自家主子因着身份特殊,從來都不插手朝政之事,更是修得一副古井不波的好心态,喜怒不形于色;僅有的幾次失态似乎都與林将軍有關,再一聯想到今日祭告太廟,恐怕總繞不開平西之役,王爺怕不是在為林将軍抱不平呢……
平安自幼入宮,後來又跟随宋君謙一同修行,對于男女之情也确實是一竅不通。再加上明法那個愣子也沒比他好到哪去,整個王府就沒人能提出什麼有用的建議,隻能幹着急。可就算這樣他也從細枝末節中發現,王爺對着林将軍有愛慕不假,還有揮之不去的愧疚。
他其實有些茫然,畢竟在他看來,林将軍的種種不如意并非因王爺所起,隻要她是個女子,那幫朝堂上的大人還有聖上就容不得的,甚至嫁入皇室,也是必經之路,王爺實在是不必自責……或許王爺之所以常覺歉疚,也是因為心之所系?
平安不懂,但現下也由不得他胡思亂想了,王府到了……
“平安,”宋君謙思索了一路,心裡還是墜得慌,或許他人能對這種種不公之事裝聾作啞,但他終歸還是做不到的,縱然能力有限,無力改變他人的看法,至少也應該表現出自己的态度,“郊外摘星閣的東家你可認識?”
“摘星閣?”平安一愣,顯然有些跟不上他的想法。
“今日天氣不錯,林将軍嫁進來我還不曾帶她賞過盛京城的夜景,聽聞摘星閣頂樓觀景絕佳,一座難求,你可能幫我安排一桌席面?”
欣賞夜景?
平安小心翼翼地擡頭看了眼這位主現在還黑着的臉,心裡十個不信,但他們做下人的自然是要為主子排憂解難的,當即還是揚了個笑臉:“摘星閣的東家和廣平侯府有點關系,奴才恰好能說上幾句話。王爺放心,奴才這就去找他,務必讓他把頂樓的位置空出來,再讓廚子們精心準備一桌席面,保準讓您和林将軍滿意。”
這倒不是他吹牛,他和那位東家還真有一面之緣,況且就算他倆素不相識,憑借着甯王府的名聲,又不是讓他們做什麼傷天害理的大事,誰還能不給個面子?
“嗯”宋君謙颔首,平安做事他一向是放心的,眼見着平安就要急匆匆往郊外趕,他趕忙喊住,湊在耳邊又交代了一些事,直到平安拍着胸脯保證,才點頭放行。
他站在門口目送平安走遠了,才長歎了一聲,吐出了胸中一直悶着的濁氣,擡腳往林文辛的院子走,畢竟今晚,還要林将軍點頭才能成行。
一下午相安無事,等到太陽西斜,王府上下張羅着上燈之時,宋君謙和林文辛二人已經乘着王府的馬車,往郊外駛去了。
一回生二回熟的,林文辛現在已經不覺得和這人同乘一車有什麼局促不安了,更何況今晚又隻是去摘星閣喝酒賞景,心情自然松快閑适,一路上很是坦然。
等到了摘星閣,侍者将他們一路帶到了頂樓。
屋中早已明燈高懸,當間一張桌子,桌子上擺着一壺兩盞想必定然是裝的好酒,又有四碟蜜漬果脯、四碟砌香鹹酸并玲珑果子各式,還未等他們二人落座,就又有侍女奉上七八樣佐酒冷碟。
“這……”林文辛也有些驚訝,“王爺是不是太正式了些,單單你我二人,怎麼用得了這些?”
“無妨,今日難得。将軍隻管開懷暢飲。”宋君謙倒是滿不在意地一揮手,這席面是他吩咐平安去準備的,名為二人小聚,實則是為林将軍慶功,再豐盛也是應該的。
見此,林文辛也不再掃興,大方落座,又伸手為兩人各自斟滿了酒,等到酒過三巡又各自用了些果脯清口,才開言詢問道:
“王爺今日有些心不在焉,中午回府時也有些心氣不平,可是遇到什麼煩心事了?”
宋君謙舉着酒杯的手一頓,有些無奈,想來自己情緒不夠内斂,倒是讓人先看出來了。
“祭告太廟的大日子裡,莫非還有人膽大包天敢挑在今天給您氣受?”
宋君謙一抹臉,想起今天早上在太廟的那場祭祀,氣笑了:“敢,怎麼不敢?他們連天地祖宗都敢蒙騙,還有什麼是他們做不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