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這讓甯王頭疼的環節并沒有持續多久。靖遠侯既然應下了娴妃的求助,自然是要讓宴會熱鬧起來,好促進他倆感情的。
隻是阖府上下讨論了這麼長時間,也沒商量出個具體可靠的章程來,沒辦法,府上的男子大多随了老侯爺的性子,上陣殺敵倒是拿手,可要說起揣摩少男少女的心思那是一竅不通,老夫人曾不止一次笑罵,若非老侯爺官做的大,家底也殷實,就這幫貨色,夠嗆能娶到媳婦!
府中孫輩唯一的男丁小世子為人倒是文雅,可惜他那一套風花雪月的被老侯爺大手一揮否決了:他這個侄女在沙場厮殺多年,哪還瞧得上這麼磨磨唧唧的的一套,娘們兮兮的。這番話氣得小世子直跳腳。
侯夫人懶得聽他們鬥嘴,又把府上的女眷請過來集思廣益,奈何他們府上可能真就缺了這條筋,一群人撓破了腦袋也沒商量出個結果,眼見着日子一天天靠近,老夫人一拍闆:先把宴會該準備的操持好,再想兩個年輕人愛玩的項目,至于成不成的,聽天由命吧!
因而直到現在,老爺子的心裡還是沒底,不過他畢竟是見慣了風浪的,面上絲毫不慌。很是從容地邀請衆人舉杯同飲。
也許是為了照顧大多人的口味,宴會上的果酒,酸酸甜甜的很是好入口,倒是蠻對宋君謙的口味,隻不過看見老爺子喝得龇牙咧嘴那叫一個嫌棄,他還是忍不住和林文辛耳語:
“也是難為鄭侯了,這酒對他而言恐怕跟水一樣,一點興味沒有。”
林文辛也看見了她這位伯父臉上的表情,想到之前府中設宴他和父親二人踩着壇子喝酒,西北最烈的燒刀子灑了一衣襟,直把兄長喝到鑽進桌子底下,現下這酒對他而言恐怕還真不如喝水來得痛快,也有些忍俊不禁,輕咳了一聲:
“王爺何必這般促狹?鄭伯父若是認真起來,隻怕在座沒幾個能安穩坐着。”
“那又何妨,鄭侯當日送你出門,也算是我半個老丈人,我這新女婿頭一次登門,就算被喝趴下,也不算丢臉。”
轟的一下,林文辛臉上當即泛起了紅雲,主要是她也沒想到在這當庭廣衆之下,這人這般大膽,何況她都已經聽見後面平安的憋笑了……
她有心說兩句,又怕被人聽見,自己忍着吧,又實在咽不下這口氣,尤其是這人還微挑眉毛,一臉得色,左忍右忍之下還是沒忍住,伸手在他胳膊擰了一圈。
“嘶”宋君謙當即抽了一口涼氣,三分真疼,七分是故意,想也知道林文辛不會在這種場合給他難堪,能用多大的氣力,不過是賣個乖,以防真把這人招惹急了。
他們這一番打鬧自以為做得隐蔽,在有心人眼中可就不一樣了,主座上的侯夫人看得老懷安慰,不住地點頭,總算對今天的事有了幾分把握,正要轉頭和靖遠侯商量兩句,就看這老家夥正舉着酒壺苦大仇深,嘴裡絮絮叨叨地抱怨,當即怒從心起,一伸手。
“嗷”老爺子正在心裡吐槽這酒水甜了吧唧,淡出個鳥來,一時沒有防備,當即就挺直了腰闆,叫了出來。
加上侯夫人心裡覺得他皮糙肉厚的,又有些生氣,難免用了幾分力道,直把他疼得面色扭曲,不停地倒抽涼氣,要知道他這位夫人當年也是江門虎女,一根馬鞭舞得那叫一個虎虎生威。
“咳!”自覺丢人的靖遠侯清了清嗓子,敢怒不敢言地瞥了夫人一眼,打着哈哈:“本侯方才走神,被馬蜂蜇了一下,不礙事,不礙事。”
他這麼說,底下人自然不會揭穿,都跟着笑了兩聲。侯夫人斜睨了他一眼,也沒拆穿,隻柔着嗓子提醒:“侯爺,大好春光,隻知飲酒未免無趣,在座的又都是年輕人,不妨尋兩個彩頭,讓年輕人們鬧一鬧,也給府上添幾分活力。”
這本是他們之前就商量好了的,不過是一屋子武将覺得要是來個賞花品茗、和詩酬韻的活動,不僅腦仁子疼,也怕上去丢人,才對此有些争議。
現在他們早已做好了安排,靖遠侯自然順着話往下說:
“夫人說的對,風光正好,你們又正值青春年少,何必陪我這個糟老頭子在這裡喝悶酒。”
“侯爺哪裡話,您瞧上去還是龍精虎猛,風采不減當年。”
“是極是極,隻怕您隻現在一人打十個我也是綽綽有餘。”
他這話一出口,其他人哪敢應承下來,紛紛張口奉承,何況他們也沒說瞎話,就老爺子喝酒這個架勢、這大嗓門,說打他們這群不曾經過鐵血淬煉過的小年輕十個,都算是擡高自己了。
就連宋君謙也忍住開口笑道:
“鄭侯這話就太過謙虛了,我瞧着您牛飲的這個架勢,可比我們強多了。”
聽到這話,鄭安國一捋胡須,心裡也有些暢快,哈哈大笑道:“不過是這酒的度數太低,不過瘾,堪堪用來解渴罷了,算不得什麼。王爺,咱是個大老粗,曲水流觞那一套實在是玩不來,不怕您笑話,除了我這個孫子,府上全捆到一起,也湊不出個文化人,實在是不好意思壞了您的興緻。”
他有些無奈地搓了搓手,難得有些局促:“好在我今日宴請的大多是将門之後,手上的功夫總是娴熟,恰巧院子後面就是一片綿延青山,有不少野味值得一嘗,再加上我府裡有個西北來的廚子,烤肉一絕,秘制的醬料更是讓人食之不忘。現在天色尚早,不如去後山耍上一耍,跑跑馬、散散心,順帶獵幾隻野味回來,權當活動活動筋骨,我在這兒備下好酒,咱們晚上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玩個盡興!”
話音剛落,頓時傳來一片應和之聲,年輕人正是愛玩的年紀,又有些家學淵源,弓馬總是娴熟的,哪能不想着去山上瘋跑一陣?又有老侯爺認證的名廚在此,想到晚上的美酒佳肴,興緻愈發高漲。
不過其中也有一小撮人面露難色:畢竟武将世家裡總也難免出兩個文弱書生,倒不至于連騎馬都不會,可要是在這種野山上跑馬還要涉獵,可就真讓他們抓瞎了。
侯夫人是個心細的,看見有人面色遲疑,心中了然,當即一指靖遠侯的額頭嗔怪道:“你啊,這麼多年還是這個莽夫習性!好端端一個宴會偏要舞刀弄槍的,那後山多大點地方,哪就需要這麼多人一齊上去?我看在座的都是武藝不俗的佼佼者,打幾個野物還不是信手拈來?要真讓他們全都前去放開了手腳,怕不是收獲要堆成了山,你這老不修的,怕不是想要貪圖人家孩子的戰利品不成?
她一邊笑罵,一邊對着衆人溫言好語:“好孩子們,莫聽他胡咧咧,想要松快松快的自去跑一跑馬,其餘人随我到後面的花園裡賞賞花、喝喝茶,用幾塊點心,再聊點奇聞轶事也自在的很。”
侯夫人這話雖是解圍,卻也不假。這幫公子哥兒,個個身邊都有随從護衛,要真是上了山,烏泱泱的一片恐怕也會驚擾了獵物,何況這後面本也不是什麼深山密林,又常有侯府的護衛前去掃蕩,至多剩下些野雞、野鹿之類的生靈,大型的猛獸是沒有的,安全着呢。
“也是,是我考慮不周,王爺,諸位賢侄你們自行選擇、自行選擇。”靖遠侯被訓了也不生氣,一摸後腦勺,哈哈笑道:“這兒原來是個溫泉莊子,氣候相對濕暖,花園裡有幾十株移植的早桃,現在也已經有了點點花苞,咱們去那邊喝茶聊天也是一樣,一樣的。”
主人家既然給了兩全其美的台階,衆人自然也紛紛稱是。想要去後山跑跑馬的紛紛暫别去做準備,其餘不想動的則安穩坐在位置上,等着和老侯爺一同移步花園。
宋君謙看了林文辛一眼,估摸着這些日子林将軍也是憋壞了,難得有此機會,定然是要過過瘾的,當即自然轉頭,輕聲吩咐平安和明法去幫着準備。
林文辛在一旁看着,也沒出聲,隻笑着對他倆一點頭。沒辦法,她向來不願拘着長風和奉劍,一有機會就放他們二人的假,今日原以為出門赴宴,用不着那麼多人,現下也就隻能拜托甯王府的人了。好在這些日子下來,平安做事曆來是穩妥細緻的,她也沒什麼不放心的,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