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借着黎國犯邊,陛下這些年也稍稍服了軟,不再動手。隻怕表面上的平靜都難維持。
但是這些世家可不是好相與的,有那高傲的,連皇室中人都不看在眼裡,甚至還要插手立儲一事。
如今明面上争得最兇的靖王殿下和太子,身後反而幹淨些,但據說有不少想要争一争的皇子,都或多或少有他們的影子呢。當然皇子們也沒有笨人,知道陛下的态度,至少明面上還維持着一個不冷不熱的态度,可不敢來往過密……
平安這番話說的衆人若有所思。林文辛出生勳貴,雖說記憶有些久遠,卻也的确記得年幼時有一段時間盛京城風聲鶴唳,自己被送往金陵外祖家避禍,過了大約三四年才又被接回京城。
雖說父親對這件事一直諱莫如深,但自己也從他和母親的聽清了幾個詞,好似真和世家有關。再後來邊關戰事再起,京城倒是陷入了一段相對平靜的時期,回京述職時,父親與鄭伯父飲酒小聚時也曾低聲感歎:外敵當前,朝内倒是暫時擰成了一股繩,也不知道是福是禍,當真讓人哭笑不得。
這些話一直深埋在她的腦海,當時年幼對此并不理解,如今被平安這麼一提,倒是蓦然驚覺:卻原來皇權與世家之間的紛争與她離得并不遠。
宋妍想得比她還要多!
她雖然不受寵,畢竟出身皇室,自從年紀稍大了些,母妃就開始籌劃她的婚姻大事,自己雖然羞怯,卻也壯着膽子、紅着臉聽了幾耳朵。
母妃素來疼愛她,為她挑選的人家自然是上了心的,從武将勳貴到清貴翰林乃至當科進士中的青年才俊都說了個遍,卻唯獨不曾沾染世家子弟半分。
當時自己不懂事,隻覺得名滿京城的未婚男子大多出身世家,還曾經纏着母妃要個解釋。具體的話她已經記不清了,但是母妃立時嚴肅起來的面容還有再三叮囑她不要靠近世家的話語卻仍曆曆在目。
現在想來,母妃畢竟在宮中時間長了,多少也知道點内幕,這才不希望自己趟入這趟渾水。
隻是……
宋妍忽而有些焦慮,她突然聯想到自己嫡親的兄長宋君修。他是如何有底氣向母妃叫嚣要争一争那個位置呢?
論家世,他在如今成年的幾個皇子中可謂最差,論才幹,也是泯然于衆人。前些年也一直遵循母妃的囑托低調做人隻求将來被封個王爺閑散度日,究竟是何時起生了這等野心呢?或者說是什麼促使他有這麼大的改變,背後到底有沒有世家大族的影子?
宋妍越想越心涼,到如今她倒并不在乎宋君修的成敗與否,隻是奪嫡一事稍有不慎便是滿盤皆輸。她不相信那些世家當真存了善意,更不相信憑借着宋君修的能力能笑到最後。
她隻是有些擔心,擔心外祖和母妃也會受此牽連……然而現下她自身難保,想得再多也無法把消息傳回京城,若真的輕取妄動,反而會引起那位的猜忌也未可知……
相比于這兩位的心事重重,奉劍倒沒想這麼多,隻是嘴一撇:“哎你這人,說話怎麼這樣啰嗦,我們不過是問了問範鵬程與王爺的關系,你就把話題扯到了世家的身上,誰耐煩聽這個?何況要真如你所說,那王爺豈不更不應該與他相識了?”
“噢喲,瞧我這張嘴,話匣子一打開就關不上了,竟将話題扯得這麼遠,該打該打!”平安這段時間和奉劍玩鬧慣了,也不生氣,還裝模作樣打了幾下自己的嘴巴,“至于王爺和這位究竟是怎麼熟識的,或許算是異類之間的互相吸引?”
平安搖着頭笑了笑。
“王爺雖貴為皇子,卻懶得理會朝堂内外的明争暗鬥,隻關上門過自己的日子,這位範大人雖然為人狂悖卻也并沒有世家子弟那種目下無人的清高。範家有幾位族人當時在京中頗有勢力,因而老家主便讓範鵬程在盛京多待一段時間,權當做遊曆,而王爺自從開府後就再沒離開過京城。同處一地,自然會有些交集。至于真正讓二人有了往來的還要說到一場宴會。”
平安頓了頓,眼見着自己的話引起了所有人的興趣,眼裡也有了笑意:“世家豪富,又向來自诩風雅,最是喜歡舉辦一些宴會賞花品茗、吟詩清談。說句大逆不道的話,他們甚至對皇室都是有些鄙夷的,但偏偏不知是出于明面上的尊重還是想要看皇室的笑話,每此宴會都會向幾位皇子遞上拜帖。出于種種原因,就是太子和靖王殿下也不得不捏着鼻子參加了幾場,倒是咱們王爺自身的性子放在那兒,從未給過面子……”
偏偏有一年陛下覺得王爺實在是太靜了些,好歹要讓他出去見見人,便下令讓太子殿下帶他去參加了一次宴會。
好巧不巧的那次宴會是由王家組織的。王氏一族喜好奢靡、行事高調,聽說難得出門的甯王殿下要赴宴,當即将規模擴大,呼啦啦邀請了一大波人,這範鵬程自然也在其中。
一開始都很正常,世家舉辦的宴會嘛無非就是那老幾樣,酒過三巡,那宴會主人王成元也不知哪來的狗膽,借着三分醉意大聲嚷嚷讓衆人各自出個才藝,或許是一開始便商量好了的,那些世家子弟們或吟詩作對或揮毫潑墨或淨手彈琴,倒是個個大顯身手,氣氛烘托到這兒了,輪到太子殿下和王爺時,不少人的眼睛就直勾勾的盯着,太子殿下性子溫和,見此也勉強和了一首誦景的詩可,輪到王爺時……
平安似乎想到了什麼好笑的事,忍不住咧了下嘴:“王妃和王爺相處這麼長時間應該明白,咱們王爺雖然明面上不喜與人為難,實際上那性子倔着呢!他那時一眼就看出了王成元的不懷好意,冷笑一聲,便命令明法去取了兩樣東西。等到他上場的時候,施施然一拱手,接過剛剛取來的木魚佛珠,當着滿堂賓客的面誦念了一遍《大悲咒》!那些世家子弟的臉色喲,現在想起來還讓人忍不住發笑!”
說到這兒,他有些忍俊不禁,其他幾人更是笑出了聲,尤其是奉劍笑得前仰後合,邊抹掉笑出來的眼淚,還邊伸出大拇指:
“不愧是王爺,這一招絕了!”
“咳,”平安清了清嗓子“偏偏王爺那張嘴啊也是不饒人的,見王成元面色難看,更要上前撩撥,又是說自己才疏學淺隻會燒香拜佛,實在沒什麼拿得出手的,若是覺得《大悲咒》不好聽,他還略通什麼《往生咒》之類的;又是說主人家如此盛情款待,他心中實在過意不去,依着他和了塵大師出門遊曆的規矩,既是受了主人家的布施,自然就要出力,要是王大人不喜歡自己念經,那麼超度法事什麼的倒也略通一二。把個王成元噎的喲,滿臉鐵青還要強扯出個笑容來誇贊王爺佛法精深。”
平安搖了搖頭,歎了一聲:
“事實上,若非那些世家子弟擺明了要給太子殿下沒臉,王爺本身是不願與他們計較的。他這人啊,自己被慢待倒無所謂,但是太子殿下和他關系最好,他搞這一出是在為太子殿下出氣呢!”
至于範鵬程,那确實也是個異類。當時在座的世家子被王爺的神來之筆都氣得不停運氣,偏偏隻有他拍着桌子撫掌大笑連道有趣,甚至在輪到他表演時,直接舉起了酒壇,給大家上演了一出幾口一壇酒,把衆人看得一愣一愣的。
這還不算完,也不知道這位究竟是酒意上頭還是出于其他目的,到最後硬是鬧着讓王成元也表演個節目,還點名說王成元學驢叫最是活靈活現,非要他學上幾聲。
他這人有些武藝在身上,又假借着酒意發瘋,誰來勸了都不好使,那叫個神擋殺神佛擋殺佛,到底讓王成元被纏的脫不了身,硬着頭皮學了幾聲。
不僅如此,還說等他酒醒後定要為此作一篇詩文,好讓此事傳揚出去。
當時王成元那個臉喲,簡直不能看,這可真是殺人誅心。
說到這兒,屋内已然笑成一團,最是溫婉的宋妍也捂着嘴笑得花枝亂顫,奉劍更是差點鑽到桌子底下去了,倒是林文辛還能穩得住,忍笑給平安倒了一杯茶,讓他潤潤嗓子。
平安說了這麼多還真是渴了,仰脖一飲而盡後,仍然談興不減:
“若僅僅隻有這樣,王爺最多也就是覺得此人有趣罷了。實則當時的宴會出了個插曲……”
說來這倒還真不是王家有意為之。他們幾乎坐擁一府之地的良田,從祖上數起又插手鹽政之事,府中實在是金銀成堆!王氏子弟無論品行高低,行事都好奢靡,尤其世家又喜歡排場,更不能在外人面前丢了面子,因而那場宴會等到上菜的時候,實在是令人眼花缭亂。
什麼熊掌、猴腦,山中八珍;龍肝、鳳髓。舉世難尋;當真是百馐五味,應有盡有。
若隻是一些珍貴的食材倒也罷了,畢竟人家有錢,當時在座的身份都不低,誰還沒嘗過一些呢?
但是王成元最愛的一道菜卻讓王爺忍不住皺眉。說來這道菜的食材倒也常見,不過是林中的山雀。
但王成元隻愛山雀的舌頭,說是口感脆韌有至味!他或是為了誇耀自己的豪富或是為了面子,早早就派人四處搜尋,乃至到了宴會當天竟是每位賓客面前都上了一盤子雀舌。雖說每份數量不多,隻有十來隻,可在場那麼多人,粗略一算怕不是禍害了上千隻!王爺的臉色當時就不太好了。
偏偏那人為了賓客的贊歎,還頗為自得的向衆人介紹,山雀無肉,味道也不算好,唯有這根舌頭生得巧妙,而且隻有活着拔下來的口感最好。今日他們府上的廚師可是花費了大力氣,讓衆人定要嘗一嘗這難得的美味。
聽到這兒,衆人都有些皺眉,既是為世家大族的行事作風咋舌,又難免覺得太過殘忍了些,平安也歎了一口氣:“這件事粗略一算也六七年了,當時的情況,王妃和公主應該也有所耳聞。邊關戰事連連,不知耗費多少糧草,偏偏湖廣之地幾場暴雨,竟是将一季的糧食都泡了湯。雖說國庫中還有些存糧,可那畢竟還要送到邊關将士們的手中,哪裡擠得出多餘的?陛下和戶部的幾位大人撓破了頭,硬是頂着罵名多收了江南和京畿之地的一季稅糧前去赈災。可以說當時全國上下的百姓可都勒緊褲腰帶過日子呢,就是盛京城周邊,草根樹皮也被挖了個幹幹淨淨,有那最是窮苦的人家甚至靠着觀音土過活!”
當時幾個皇子或是為了名聲或是出于本意,都拿出了存糧施粥,可家中糧倉滿的都快溢出來的世家大族們卻躲在後面裝聾作啞!
若是别的時候倒也罷了,可他記得清清楚楚就在宴會的前兩天,明法等一衆人才将好容易籌措來的粗糧、米糠送到災區回來。據他們說當地被淹,柴火都是難得,百姓們甚至有當街打開袋子捧着米糠就往嘴裡送的。有官府維持秩序,倒是沒人哄搶,可是百姓們噎的直仰脖子還不停往嘴裡送糧的情形還是讓這些鐵打的漢子們紅了眼眶,回府講述的時候,更是所有人都心生不忍。
就在這種情況下,王爺驟然看見這般奢侈的菜肴心中怎會平靜,何況主人家還洋洋自得,又是說京城山雀被他花了大價錢幾乎包圓,好容易才湊齊了數量,單這一道菜花費的銀兩就幾乎上千,又是說他們這樣的人家最講究口腹之欲,萬萬不能馬虎,這山雀也隻有這舌頭才堪入口,其餘的全都棄之不用,倒是他們府上養了數十隻看門護院的猛犬,至多就是讓那幫畜生們打打牙祭……
“王爺當時喉嚨就像哽住了一樣,本來就隻挾了幾下素菜的筷子直接被他放在桌面上,之後更是一口沒動。看在太子殿下的面子上才沒有當場發作,隻是沉默不語自己生悶氣……”
那些世家子弟聽了主人家的介紹,果然對雀舌這道菜大感興趣,紛紛品嘗,而後更是大肆贊美,言說果然名不虛傳,王成元當真是個老饕。
王成元被他們誇得飄飄欲仙,不停捋胡子掩飾笑意,看見王爺一筷未動便有心奚落,問是否這道菜不合口味,那語氣分明就是暗指王爺不懂欣賞美味。
“太子殿下太了解王爺的脾氣了,當時臉色就變了,立刻轉頭輕聲安慰,并用手狠命按住王爺的大腿,不讓他發作。王爺不忍太子為難,這才一拂袖,不陰不陽的回了一句,他跟随高僧修行,食素!後來這句話被傳揚出去,導緻滿京城的人都知曉了甯王爺是個吃素齋戒的修行人了,實則哪有那麼誇張,不過是以訛傳訛罷了。”
說到這兒,平安暗自歎了口氣:六公主畢竟也在場,有些話他不太好說。自家王爺之所以放任這個流言,其實也有苦衷。
除了世家被駁了面子,不相信王爺天潢貴胄還能終年茹素故因而推波助瀾外,實則還有一些不太容易說出口的原因,甯王府進項不多,除了幾個田莊并娴妃娘娘給的鋪子外,并沒有其他什麼來财的渠道,好在王爺厲行節儉,宮裡撥下來開府的銀子很是省下了一部分,再加上逢年過節時的賞賜以及娴妃娘娘的貼補,倒也沒缺過銀子。
世人都說甯王殿下精打細算,人情往來能免則免,要不就是送上一本手抄的經書,府上的金銀不知堆下多少。
奈何王爺這人,實在是個心腸軟的。前幾年不太平,又是天災又是兵禍的,不少百姓都快活不下去了,這等慘狀,朝堂上不少皇子官員的都自掏腰包赈濟災民。
其他人大多隻是裝個樣子,唯有自家王爺那是真出力啊!甚至因為顧及到太子殿下銀錢不湊手,還幫着出了好大一筆錢,府中的錢糧一下子就去掉了小半。
要隻是如此倒也還好,可偏偏幾年前邊軍上京讨要糧饷,被戶部擺了一道,不僅克扣無數、以次充好,甚至還在其中混了大半的沙土。那運糧的武将途中遇雨發現此事後,又氣又愧,憤怒之下口吐鮮血,一頭碰死在了運糧車上,直到死眼睛都沒有閉上。
他的親衛就一路擡着屍首,哭到了京城。陛下也覺得實在丢人,命人封鎖了消息,将參與其中的戶部官員全都捉拿下獄。可國庫空虛,一時也湊不齊軍饷。不知費了多少氣力才勉強湊了些糧草,卻還和所需的缺口相差甚遠。
将士們在邊關流血用命與敵人厮殺,卻連一頓飽飯都吃不上,那這個國家還有救嗎?無奈之下,又是太子、靖王和自家王爺派人四處采買糧食。尤其是王爺為兩位殿下分擔了一些,幾乎傾盡了家産,最困難的時候王府幾乎成了一個空架子,不得已轉讓了好幾個鋪子和田莊。
就這,還得偷偷摸摸的進行,以商人的名義捐給朝廷,再由陛下派發至邊關……
也就是這幾年老天爺還算給面子,好歹沒再鬧出什麼幹旱洪澇的天災,才讓王府咬牙撐下去了,直至大婚之時,還能處處給林将軍安排妥當,要不然阖府上下恐怕都要去自謀生路了……
因而哪裡是王爺一心禮佛齋戒吃素,分明就是為了厲行節儉找了個借口,畢竟通常情況下菜蔬總是要便宜些,有了齋戒的名頭,吃飯的排場也能小些,隻需上幾碟山野小菜,再無需七個碟子八個碗的。
但真到了冬季菜蔬難得亦或是實在饞肉的時候,府中也是葷腥不斷的,隻是不怎麼在外面宣揚罷了。
想到這裡,平安也有些無奈,這些事說出去實在不好聽,又事關着皇家的臉面,尤其是後面糧草那一段,要是被林将軍知道了,以她的性子,心裡自然是不舒服的。為了不橫生風波,他也隻能三緘其口了。
他陷入了沉默,奉劍卻忽然恍然大悟:難怪啊,難怪還未成婚時就耳聞甯王殿下常年茹素,可真的進了甯王府,莫說他們小廚房從來都是頓頓有葷,就是後來主子和王爺關系日漸親密他們也曾見過幾次甯王用膳,似乎并沒有什麼特殊的忌諱。
原本她心裡還奇怪外面的流言從何而來,如今才知道根由在這兒呢。
想到這兒,她忍不住唏噓道:
“原來如此啊,王爺做的實在是漂亮,那些世家大族們簡直是奢靡成風、行事無度!”
莫說什麼他們花銷的也隻是家族的錢财,就算往上再數個十代八代的,這些錢也都是搜刮的民脂民膏!
奉劍在京城的時候倒不曾缺過吃食,但從軍那些年也是跟着士卒們饑一頓飽一頓苦過來的,什麼野菜麸皮都是吃過的。現在一想到他們在戰場上拼命結果就吃的這種東西,世家大族們卻在京城安享繁華,大擺宴席,這口氣實在咽不下去!
隻覺得甯王殿下做的漂亮!
“可不是,咱們這些人也不曾缺過吃食,好東西也是嘗過的,何曾見過這樣的菜肴?實在是……”平安搖了搖頭,随後又笑:“可惜咱們怎麼想沒用,那些世家子弟可是認為被狠狠的下了面子,當即就有不少人冷哼出聲,雖然礙于明面上不敢跟皇室硬來,卻故意似的當着王爺的面對那道菜贊不絕口,言下多有鄙夷之意。甚至一個兩個的都顧不上禮儀,将這道菜吃得一幹二淨。唯有範鵬程不一樣!”
平安頓了頓,語氣中多了幾分贊賞:“當時我在場看得分明,一開始不知道盤中為何物時,他倒也挾了兩筷子,等到王成元講解完畢後,就皺着眉頭再也沒碰過。甚至在所有世家子弟都齊聲附和王成元的時候,唯有他冷笑了一聲,推開面前的杯盞,起身反問了一句,‘世人都說以形補形,如今才知原是謠傳,王兄花費了這麼多氣力,吃了這麼多雀舌,口齒仍然算不得清晰,依我看還是少信些偏方,正經看醫吃藥才是!’”
那王成元名聲好、家世好、才學也不錯,唯有一樣,打娘胎裡就落了個口吃的毛病,雖然長大之後已經改善了不少,但是一着急舌頭依然會打結,這都是私下裡的玩笑之語,哪有人真将它放在明面上的?王成元被人吹捧慣了,頭一次被這樣狠狠下了面子,當真是勃然色變,要不是顧忌着範家不好惹,隻怕當場就要翻臉。
後來,就算他再怎麼按捺住怒火,也是面色鐵青,草草将宴會結束,落了個虎頭蛇尾,成為不少人茶餘飯後的笑話……
“該!”
聽到這兒,奉劍才覺得狠狠出了一口氣,就連宋妍和林文辛也贊同的點頭。
“因而此事之後,王爺覺得範鵬程這人甚是有趣,與一般世家子不同,而範鵬程也覺得王爺行事對他的胃口,一來二去的也就有了交集。也幸虧範鵬程曾經大衆宣揚無心入仕,王爺又是朝堂的邊緣人物從不插手政事,他二人的往來才沒有引起猜忌,因而這段交情才得以延續下來。”
說到這兒,平安想起原先的問題,心中更加不解,皺眉道:“所以才更加奇怪。這位可不是空口白話的人,當初糞土功名,連範家主給他安排的吏部郎中一職都不屑一顧,如今怎會窩在這小小的縣城當一個地方官呢?”
“行了,無論是因為什麼,總歸王爺心中有數,不會出什麼事的。”聽了平安這一番長篇大論,林文辛的心也定了下來,雖然摸不清那人行事的目的,但是宋君既然敢去赴宴,恐怕心中也早有成算。
今晚這事原本也隻是因為他對自己吞吞吐吐遮遮掩掩,才起了些别扭的心思,如今聽平安将兩人相識的起因經過都說了一遍,那點不快早就煙消雲散了。至于其他的,她倒不是很在意。何況現在實在是不早了,縱然她和奉劍還熬得住,也要顧慮到宋妍的身體,因而她擺了擺手,溫聲道:“好了,眼下實在是不早了,今早又趕了一上午的路,還是早點休息吧,明日若是天公作美,倒是可以早早起來四處逛逛,奉劍你去送公主回房休息,平安你也早早歇息吧。”
聽了這話,奉劍哦了一聲站起來,就要護送宋妍回房。宋妍此刻并不困,甚至還因為平安講的故事神采奕奕的,不過早上坐了那麼長時間的鸾車,身體還是有些疲累,再加上心中也實在是逛逛縣城這樣的事感到好奇,因而乖巧的應了一聲,和奉劍一起退下了。平安則在她們走後,也彎腰行了一禮,走出房間時還順手幫林文辛帶上了房門。
他們走後屋子裡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林文辛此刻并無睡意,索性便坐着等一等宋君謙,大約又過了半個時辰,傳來了宋君謙和平安的說話聲,她推開房門迎了上去。
甫一見面,宋君謙就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些什麼,卻最終隻問了一句怎麼還不休息。林文辛見他面色如常,神志清醒,徹底放下了心,雖然心中還有些好奇,但此刻實在太晚了,也實在做不出再邀請他到房間裡詳談的舉動,便也隻微笑着點點頭,同樣囑托他早點消息,随後便回了房。
有什麼話,還是明日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