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涼的液體送入喉嚨裡,她突然笑了一下,分享欲空前高漲。
“你知道嗎?我小時候最喜歡過年了。”
父親意外去世的時間太早,她大多數時間是和媽媽一起在外婆家生活。
“家裡有外婆外公、有媽媽,還有小棗,小棗是外公養的一隻鹦鹉,特别喜歡吃棗,但是外公不讓它多吃,每次都把一大半的棗背着小棗偷偷塞進我的口袋裡。”
小鹦鹉吃了一個棗還想要,發現盤子裡早就空了,然後追在外公身後一直說“吃棗吃棗”。
小城市的年味比京市濃,鄰裡街坊之間關系特别好,秦頌荞出門一趟回來時能收獲很多糖果。
知道她們家裡勞動力少,比較重的年貨都會主動搭把手,平時有什麼新奇的水果零食總不忘給她們送一份。
還記得有一陣子鬧小偷,正好趕上新年,家裡的貴重物品比較多,約莫是摸清了底細,知道她們家老弱組合,小偷在房子的牆上畫了标記。
周圍好幾家的叔叔哥哥帶着棍和鐵鍬在她們家門口蹲守了好幾個大夜,冒着寒風和困頓把小偷給抓了起來送到派出所。
那才是真正的熱熱鬧鬧。
沒有利益算計,沒有嘲諷冷落。
隻有溫暖的人情味。
池書儀工作很忙,通常秦頌荞上學前她就已經去上班了,有時候晚上睡了才下班回來,隻有過年那幾天才能好好休息一陣。
所以說,秦頌荞很難會對媽媽産生責怪的情緒,她為了自己付出了太多,自己也情願為了媽媽忍耐一些。
小城、燈火、親人,這是年幼的她對新年最深刻的印象。
“鄰居家有一隻純黑的小狗,叫的聲音特别響亮,小棗很喜歡挑釁它,經常被追的驚慌失措,被吓的掉了毛下次依然去逗弄它。”
“後來呢?”晏山青問她。
“後來啊——”
秦頌荞用力眨了眨眼睛,“後來外公去世了。”
“外公出殡的那天早晨,我們在他的棺椁上找到了小棗僵硬的身體。”
那年小城還沒有普及火化的觀念,老一輩人都惦念着落土歸根,她們遵循外公的遺願訂了棺椁。
前一天的小棗還是精神十足的樣子,在那副棺材上不停歇的盤旋。
她們單純的以為小棗隻是舍不得外公的離去。
沒想到第二天,它選擇了自盡。
小棗躺着的地方距離外公的手掌很近很近。
那裡是它平時最喜歡待的地方。
一隻小小的鹦鹉,它什麼都知道。
它計劃着,同主人一同離去。
“小棗一定是太舍不得外公了,才會自盡,和外公一起走,它是開心的。”
晏山青擡手給她擦掉眼角的眼淚。
“那一年之後,我再也沒有經曆過完整的新年。”
外公的離世對外婆來說是一個極重的打擊。
她的身體每況愈下,媽媽也沒有太多時間照顧外婆。
第二年的夏天,外婆确診胃癌,晚期。
平日裡愛笑的小老太太因為病痛的折磨瘦的不成樣子,原本還算多的頭發開始大面積脫落。
即便如此她還在用心安慰她的寶貝女兒和孫女。
醫生都說外婆的時間可能不到半年,但是為了家人,她生生堅持陪她們過了那一年的新年。
淩晨新年的鐘聲響起,她們三個人,在簡陋狹窄的病房裡度過了新年。
沒有年夜飯,沒有拜年的祝福聲,隻有相依為命的三代人。
農曆的一月末,外婆終于再也支撐不住,永遠離開了她們。
“後來的很多年都是我和媽媽兩個人過年,但是盡管隻有兩人,媽媽也很認真的布置房間,給我最好的。”
媽媽盡最大的努力給她最好的。
好到她現在還在懷念。
都說随着成長,一個人的記憶會逐漸變淡,但是秦頌荞的記憶卻日漸清晰。
“你想再見見外公外婆和小棗嗎?”晏山青問她。
算起來,秦頌荞從來到京市到後面工作,幾乎沒有再回去過小城。
以前是寄人籬下,沒有選擇權,後來是工作忙,想念隻能藏在心底。
現在,或許是一個難得的機會。
回應他的是肩膀上的重量。
晏山青扭頭,看見秦頌荞靠在他的肩上,呼吸平穩,已經睡着了。
他輕柔的揉了揉她微微皺着的眉心。
躺在地上的豆豆“喵”了一聲,晏山青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然後把睡得不太安穩的人抱起,放輕動作送到房間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