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真是個狠心的!那陸伯都充其量算是跟你還未定親的夫君,你們感情生了變,你要給他送去神女那兒做男寵倒也就罷了。
還要把自己的親弟弟也送過去!姐姐,一母同胞的情分,你脾氣一上來就渾忘啦?哎,你這樣,可真叫弟弟我傷心呐!”
假裝掩面而泣的孟白藏剛把頭靠上姐姐的肩,就被嫌棄的推開了。皺着眉急匆匆往寝殿裡趕的孟國主無暇顧及弟弟的撒嬌,天亮之前她得抓緊時間睡一會兒。
明兒是青丘的大日子,新一年的上好白玉已經全部從礦山運出來打磨好裝車,要一路送去江南各國。這是每年商隊最要緊的任務,也事關整個族群三成的收入,早些年都靠着姑母大把的花錢,請各位妖邪讓路,再募集九州高手前來守住車馬。
可自打她即位起,這活兒便再無旁落,每每都是自己親自押車,帶着商隊一個個國家卸了貨收了銀票,再帶着大家一路馱些需要的物資回來,路上的妖怪也早就挨打挨怕了,這幾年老實了許多,出來打劫的越來越少,但她卻從未掉以輕心過。
等到雞鳴之時,山腳下的車隊和将士們剛點完名排列好,一身戎裝的孟國主已經提着長劍走到了最前頭。雖然昨天深夜才躺下,到現在也不過隻睡了兩個時辰,但她的臉上全無憔悴和疲态,全是蓬勃的朝氣和鬥志,準時準點的帶着身後的隊伍出發了。
一路上車隊運送白玉倒是順利得很,負責算賬計數的都是用熟了的老掌櫃,各國又都和青丘是老交情了。按部就班一程一程的預卸貨收錢,雖然過程枯燥了些,但好在沒出岔子。
就這麼走走停停了半個月,除了一直在路上發呆的孟國主常常望着遙遠的天邊出神,其餘的一切都堪稱完美。
“前方就是雁都城了,國主你每次來都要去熟悉的老酒樓吃熏雞和桂花芝麻湯圓,這回可别忘了!孟掌櫃叮囑我們,鋪子裡還到了新一季的赤嘴花膠,讓我們帶幾箱回去給您補身子。”
貼身的近衛見來了熟悉的老地方,也放松了下來。指着前方的酒樓,把她從思緒裡拉了回來,左右貨也卸得差不多了,大夥兒也忙了好些日子,年輕的國主大手一揮,除了輪流守車的衛兵,其餘的都放了半天假,讓他們自己逛逛自由活動。
走到酒樓裡的人,望着熟悉的陳設,又想起小時候的中秋來,那時候大家都還年少,肩上都少了如今沉沉的擔子。每逢中秋,幾個人擠在一匹飛馬上,鬧哄哄的就趕來雁都這家酒樓吃湯圓。
那時的孟白藏還沒有掌管整個孟家商隊,每每幾人吃飽喝足,都要靠那隻肚皮圓滾滾的小豬踮起腳去櫃台賒賬,而留在桌邊的她,手裡永遠有陸伯都用油紙給她包好的雞腿——每隻熏雞兩隻腿,他總攔着大家不許吃,讓她好在桌上吃完一隻,再帶一隻回家吃。
正沉浸在回憶裡出神的人,被夥計端上來的熱氣騰騰的湯圓吸走了目光,下一刻就被急匆匆送進嘴裡的白團子流出來的芝麻餡兒燙得龇牙咧嘴,從前每每來這,總有那個溫和的少年郎替她把碗裡的食物吹涼了再遞過來,現在自己一個人來,倒連吃東西都不會了。
守在一邊的夥計望着被燙到的孟國主慌得不知道怎麼辦才好,隻有低下頭把臉埋進碗裡的孟望舒知道心底那忽然湧上來的酸意有多難克制,竟叫她一時間分不清這眼淚到底是被燙出來的,還是為了别的什麼。
“國主!方才換值的人去馬車邊一看,竟有幾隻野山貉成了精想去偷白玉,守在車邊的幾人都中了他們的迷藥昏了過去。”
趕上來通報的小兵跑得有些急,帶來的消息也算不上好。擡起頭的孟望舒來不及擦嘴,丢下一些銀子就從酒樓二層的圍欄翻了出去,徑直奔着城郊停車的地方而去。
然而等她到了地方才發現,雖然有人中了迷藥,看上去卻并未有傷亡。
“國主實在跑得太急,我話還未說完您就不見了影子。我…正想同你說,雖然咱們的人中了迷藥,卻并未受傷,最神奇的是!玉也沒丢一塊!要不是那受傷的妖怪有一隻掉了隊被換值的撞見了!
咱們還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兒呢!”
這野山貉是江南一代有名的山精野怪,平日裡一向惹不出什麼大麻煩來,卻也絕對算不上不惹事的主兒。雖然不敢殺人越貨,卻最擅長下迷藥幹點偷雞摸狗的壞事兒!
今日是自己掉以輕心了,竟忘了四周的山林裡還埋伏着那東西,叮囑大家留在原地等着,她提起劍就上了山,想要一探究竟,卻一進山就感知到了一股熟悉的生息。
再往裡走,不論她怎麼喊怎麼激,那幾隻妖怪都不肯出來,心下猜到大半的人自然明白,這幾隻精怪怕的若是自己,早些時候就絕不敢下山去給守車的人下迷藥。
可現在怎麼叫都不出來,絕對是真的怕了,隻是他們怕的,另有其人罷了。
“昆侖近日這麼閑嗎?閑到要派山神出來給我押車了?陸伯都!我知道是你!快出來罷!”
把手圍在嘴邊對着林子裡喊了幾聲的人,見遲遲沒人出來。方才的歡喜又換成了失望,隻能垂下了頭往山下走去,看來對方和自己一樣,自那山頂小院一别後,還沒做好再見面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