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貿然前來,想來神女是有些不滿的,可也不必放出狼精來鬧這麼大的不痛快吧?
還是你怕我直言快語,一不小心戳了你的心窩子,所以幹脆先下手為強堵了我的嘴才好?”
已經察覺到對方的氣息,知道那位年輕的神女正躲在樹叢裡聽自己說話。起身撣了撣身上的塵土,孟望舒深吸一口氣,又往前走了兩大步,朗聲對着前方一處開得正盛的桃花說到:
“人人都說太陰神女嫁仙尊是高嫁。
這話從身份地位來看自然不假,畢竟那是神界一等一的神君,是這三界皆知與天帝并肩的創世之君。
我幼時去過一次神君的寝殿,依稀記得那兒連喝水的壺都盤着兩顆銜珠的金龍,隻要神女嫁進去,自此碗是高足的,杯是四曲的,這芸芸衆生都是低到腳底的。
可你臂上的那雙金帶,束的是将門虎女,戰神之後,我不信你心裡真的覺得甘心值得。”
這番話說完後,又過了許久,桃樹後才閃出一個淚眼婆娑的少女來,她還是手持着那個終日不離手的月輪。輕輕地招了招手,那龐然的狼精立刻像隻小狗一樣乖順地跑過去趴在了她的腳邊。
小狐狸望着不遠處那位故人,隻覺得一切變了又好像沒變。初見的時候,這位神女便驕傲地昂着自己的頭,眼神裡滿是倔強,即便是被白少春當衆拒絕落了個難堪,也不肯露出半分失落來。
今日站在不遠處的她,依然是那張帶着幾分英氣的臉,即便腳踩仙尊夫人才有的九瓣紅蓮,身上的飄帶描金畫鳳,卻依然抿着嘴擡着下巴,就是不肯讓眼眶裡的淚落下來。
“你如今得嫁昆侖,嫁給了神界最年輕的上神,自然可以站在這裡說風涼話。
若不是你從中作梗,我母親早已拿到了月族族長之位,我兩次跟月族世子請求和婚,也都是你從中作梗攪黃的。
如果我還不能嫁給神界地位最高的男人,所有人便都會看不起我,屆時,我該如何讓我母親吐氣揚眉?她為了我受了那麼多年的委屈,眼看着德不配位的對手坐擁戰神之位多年,卻連争上一争都不能,都是為了我!”
見年輕的神女不再遮掩母親的事,反而哭着将自己負氣嫁人的事情說了出來,挽住新婚夫君的人忽然松開了手。身邊人和少春都對這位神女無意不假,可自己也實在不能說與這些事情毫無關系。
雖然心知姻緣之事非自己能定奪,這一刻她卻實打實地替對方難過起來,甚至開始覺得此刻這樣光明正大的站在郎君的身側挽着他也有些不妥,便悄悄地挪着步子想離那位神君遠一點。
不料一旁的夫君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伸出自己的大手牢牢扣住了她的腰,往自己身上貼了貼,才大聲回對面人的話:
“你母親為了你隐居多年,想來沒有一時一刻是覺得不值得的。
你父親更是豪傑英烈,這世上沒有人不從心裡敬着他,現今月族族長的位子雖然不在你們手裡,可那個位子現今不過是個臭名遠揚的空殼并無多大實權,誰坐在上面,誰都如同油煎火烤般難以安睡。
太陰女神多年來仁心厚德,怎會願意以女兒此生的幸福去換一個虛位呢?
再退一步,我和少春都有眼無珠,沒有娶了神女的福氣。神女也不至于一氣之下,就要嫁個仙尊,來逼我們喊你一聲奶奶吧?”
陸伯都的話雖是玩笑,卻也包含着幾分歉意,見身邊的愛妻和對面的少女都沒忍住笑出了聲,他才松了一口氣。少春不喜歡女人自然不能怪少春,自己早已心有所屬也是勉強不來。
一時之間他也不知道該去怪誰,可若全都怪在那位沖動之下行差踏錯的神女身上,似乎又讓人有些不忍心了。
“若我和我娘,是那凡俗世間的普通女子便好了,我們便都沒有這樣的束縛。
能舒舒服服的做自己,嫁一個心愛的人,不必受欲望野心的折磨和條條框框的束縛。”
摟着狼精的少女這話一出,站在她對面的新婚夫婦卻都暗暗翻了個白眼。若投生在凡間的女子都有那麼自由幸福,今日他們便都沒有站在這裡的機會了。
畢竟上一任山神硬闖凡界曆劫,要迎娶一隻投生的九尾狐這事兒,就算已經過去了幾十年。卻依然是三界好事之人茶餘飯後最津津樂道的故事,這場奔赴愛情的故事結局之慘淡,不輸隐居多年的太陰女神半分。
更别提兩人都是在凡界見過黃土之上,那些被封建禮法,夫君父母束縛着,受了委屈也不敢吭聲,忍着氣過一輩子的女子們的。這世間,女子從來不易,哪裡分什麼天上人間?
“神女居然在這裡羨慕凡界女子嗎?您真是不知道那雲端之下的煉獄,那些姑娘們是怎樣堅忍的活着呢?
先不說那些家裡貧苦被賣去為奴作踐的,便是那些您以為自由肆意的高門貴女,也沒有一刻像您這邊擁有自己選擇夫君的權利。
她們大多被作為改善家裡生計和利益結盟的籌碼,嫁進高門的院門深鎖,背對着妻妾成群的夫君躲在屋子裡彈一輩子哀怨的琴聲,也無人來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