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那座神山周圍,雖然天還未亮,守在山頭的人卻依然能看得遠處的場景。遠處的妹妹,獨自守在進山的入口處,盤着腿閉眼正打着坐,在她背後的結界也随着口中念念有詞的經文聲越來越亮。
等小狐狸的眼神移向了對面,早有預判上前一步的陸伯都,清楚地聽見了愛妻倒吸的那口冷氣。神山要面對的妖陣,的确是凡界的各位國主不曾見過的場面,即使身邊的這位新後身經百戰,怕也是從未一次性面對那麼多妖族過。
蓬萊的山腳下,已經聚集了上百隻妖族,青面獠牙在今日的來賓裡已經算長得客氣的了,那些扇動着翅膀滴着口水的,趴在岩石上露出獨眼的,每一隻的面目都比畫本子上更猙獰。
“這些妖怪,怕不隻是百來隻吧。看着要接近二百來隻了?
那山上當真全清空了?一個支援都沒有嗎?
對了!你看,那妖群裡,怎麼長着個白面公子哥兒?那是誰?”
踮着腳張望的人,不住地觀察着妖族的情況。嘴裡唠唠叨叨地全是對妹妹的擔憂,雖然望雪作為上一任山主的關門弟子,習得了秘法,又是姑姑轉世,掌管着蓬萊的所有仙鶴。
但……對着那麼多窮兇極惡的妖獸,一群成日裡在山上戲水玩耍的神鳥,能派多大用場啊?今兒這場面,怕是當年被外祖手刃的雀族首領大明王見了,也要吓得立刻跪下吧。
更别提那幅幅兇殘可怕的畫卷裡,居然還有一個翩翩公子立于其中了。
“那是妖王的獨子,今年也就十七歲吧。
這該是他第一次帶領百妖前來迎戰,神界的規矩一向如此,若是今日繼任的山主敗給了他們。這座山就得歸妖族所有,雖然蓬萊未曾輸過,可是他們妖族現如今住着的赢母山,當初可就是這樣搶過去的。”
夫君的回答不免讓擔心妹妹的人胸膛裡打起了鼓,原來妖族竟還赢過神界的山主,得過一個山頭,真叫人為那個山腳下的少女捏一把汗。她伸長了脖子看着方才還在打坐的妹妹已經起身射殺了幾隻想硬闖山門的兇獸,又端詳了對面的妖族王子兩眼,感歎道:
“到底是妖王獨子,倒是鎮定得很,長得…長得也甚是俊美。
他母親是什麼妖?竟将他生得這樣好看?”
被大着肚子的妻子氣得眉毛都要豎起來的神君,冷哼了一聲并未答話。抱着手轉了幾圈,見對方心思全在升仙考試的妹妹身上,心知沒人來哄自己後,隻能又走回了愛人身旁,沒好氣地說道:
“你瞧那眉眼和那對翅膀也該知道,他母親是個羽人。
你如今也是要做母親的人了,怎地說話不知道害臊的?動不動就誇一個男子俊美,我難道就不俊美了?
追在我身後那麼些年,現在得了手,倒出了門,就開始誇起别的男人來了……”
知道夫君生了氣,孟望舒回過頭看了看那張她心裡三界最好看的臉。正準備撒嬌,卻又被餘光看見的畫面奪走了心神,方才還站在後方的少年,已經走到了陣前,張開了那對巨大的羽翅。
而妹妹的手裡,也聚齊了一團金色的焰火,站到了對面。
好不容易被妻子看了一眼的陸伯都,剛撅起嘴準備等着對方說些好聽話,就看見那個毛絨絨的腦袋又轉了回去,過了一會兒甚至伸出了一隻手開始在背後尋他,邊尋邊叫道:
“打起來了!他們打起來了!你快看呐,我的妹妹,還真是個怪有本事的!”
沒好氣的昆侖山神往後退了一大步後,終究還是沒忍住,又趕緊往前走去,握住了那隻在空氣裡亂抓的手,歎了一口氣上前摟住了愛人的肩,唯恐她大着肚子伸長了脖子失去重心從山頭跌下去。
這場戰役一直從天未亮,打到了第二日的黃昏,站得累了的小狐狸,隻好歇一會看一會,卻又不肯離開。直到妖族被打得節節敗退,最後一隻□□精爆開了肚子流淌出一地的肚腸,才惡心得打了個幹嘔。
誰知那妖怪留在地上的内髒,不過須臾之間,竟化作一股濃濃的黑水,冒着白煙在空中卷成一個漩渦直直的朝着對面的妹妹而去了。
就在她捂住嘴壓抑住自己尖叫的時候,不可思議的一幕生生地掰開了那隻捂住嘴的手,讓她的驚叫跑了出來:
“陸伯都!陸伯都!你瞧見沒有?方才那一幕,你瞧見沒有!”
山門外的妹妹顯然也被方才的情景吓了一跳,有些摸不着頭腦地愣在了原地,然而遠處觀戰的孟望舒卻不覺得害怕,她在擔心之餘裡,居然有些興奮,過了一會兒,臉上又挂上了标準的狡谲狐狸笑。
這守山一戰,原本尋常得很,卻就在剛剛,忽然變得有意思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