捂住嘴往前走的白少春忍不住嫌惡地搖了搖頭。
“你這話說的…豬招你惹你了?難道人魚埋在這兒就不臭了?
你小心點吧,今兒孟宮主有的好忙,你一不小心說不定就要變成條死魚。”
聽見豬這個字,耳朵一豎的弟弟立刻不甘心的回擊了起來。一心往山上走的人,并沒有聽他們鬥嘴的心情,她的心裡全是恨意和憤怒,上山的路雖然不長,對她來說卻煎熬得很。
順着妹妹手指的方向,自己已經看見了山頂被幾塊巨大石碑圍起來的幾棵大樹。既然與樹根長在一起,那東西應該是走不遠的,路上已經有想上山報信的匪徒,連呼救聲都來不及跑出喉嚨,就死在了孟以冽的刀下。
那位少年時就享譽九州的殺手頭子,雖然向來是個話少的,卻從未像今日一樣沉默過,他手握着長刀走在妖族王子的身後,邊走邊清除着那妖怪的同夥,安靜又狠厲,刀尖滴下的血淌了一路,跟在後面鬥嘴的兩個家夥也安靜了下來。
雖然心底早有準備,望見那妖物的時候,小狐狸還是握緊了拳頭。四周的石碑上雖然爬滿了藤蔓,卻依然能看出上面寫的,是那位曾經富可敵國的妖怪,早年的成就和對他的歌頌。
周圍濃濃的死氣裡,隻消自己閉上眼,便能被那些枉死的哭聲把耳朵震聾,幾棵大樹的中間,有一個不人不鬼的妖怪,雖然長着張蒼老又陰森的人臉,身子卻已經與樹根們連在一起,盤根錯節地連着幾棵大樹的底部,像一隻枯枝做成的蜘蛛般盤在地上。
而守着這妖物坐着的,是幾隻眼睛猩紅的兔妖和豹精。
看着面前的情景有些驚詫的人,不禁冷笑起來。她倒不知道,這世上,居然有那麼膽大的兔子,敢進九尾狐的地盤,敢偷狐狸的孩子,殺了以後挂在自己的地盤上挑釁她。
“倒都是些不怕死的,為了幾個臭錢,敢做這樣下了地獄都不能投生,要被閻王永生永世綁在柱子上拔舌火烤的營生!”
妹妹顯然感知到了與自己一樣的絕望和哀泣,忍不住甩出長鞭勾住了一隻兔妖的頭,大聲怒罵了起來。
“神女這話說的,難道我們不做這樣的營生,便能同你一樣,天天坐在那雲端上,享受世人的朝拜和香火了嗎?
我們不過是妖族,修煉個成千上萬年,也未必能熬進昆侖歸墟,獲得升仙考試的資格,倒不如今朝有酒今朝醉,拿了錢快活一日是一日!”
這些話小狐狸并不意外,她站着那幾個獸首人身,穿着衣袍坐在椅子上的妖怪,隻覺得悲涼。
她以為,青丘早已兵強馬壯,江山無憂。她以為,紫雲山周圍的小國們,早就因為九尾族多年來的勤于練兵,建交無數,而獲得了護佑,百姓們都可以安穩度日。
卻不曾想過,有朝一日,會在後山發生那麼慘烈的案子,而作案的,不過是眼前那麼幾隻小妖罷了。
“紫雲山全區戒嚴,周圍的紀國淵國更是有我族精兵把守,你們…你們是如何,如何潛進去的?”
面前的妖物似乎都知道今日跑不掉,反倒輕松起來,都老老實實在椅子上坐着,半點要逃的意思都沒有。為首的一隻花豹,咧開嘴笑了笑,竟然吐出半塊沒嚼爛的心髒來:
“這位就是三界都知道的,得嫁昆侖的孟國主吧?
您還真是神仙做久了,全不食人間煙火啊。我們何須潛進青丘冒險呢?隻要多使些銀子,自有的是人牙子,替我們綁了那些小崽子出來任我們殺呢。
怎麼?您的紫雲山比别處富庶些,便連人牙子也該絕迹嗎?就算九尾狐裡沒有做這樣事情的,别的商隊裡,就混不進人牙子去了嗎?
您還真别說,我們殺過的孩子那麼多,狐狸崽子絕對是一等一的可愛,那天真浪漫的大眼睛和笑聲,還真是窮山惡水的地方養不出來的。”
渾身發抖的孟望舒隻覺得耳朵裡的哭聲伴着那隻豹子的笑聲愈來愈大,幾乎要穿破她的耳膜,這世上,居然有人,收了錢,騙了孩子出去給這些妖怪殺。
那些小九尾,在她的護佑下長大,鎮子上和樂安甯,孩子們連壞人是什麼樣子都不知道。隻怕是一塊糖,一些糕餅就把他們哄了出去,那些稚嫩的生命不會知道,隻要嘗了那點甜頭,從此就再也回不了家了。
“你…你也是豹子?”
方才還在獰笑的花豹此刻已經被長刀貫穿了胸口,然而下刀的人似乎還不解恨,他拔出刀,一下接一下地捅進那妖怪的胸腹,直到身上臉上都濺滿了血也不肯停手。
孟以冽麻木地捅着那隻已經被紮成馬蜂窩的豹子,過了許久才低聲道:
“是啊,真惡心,我們居然都是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