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經曆了那麼多磨難表明心意後,她又去黑龍藏伏的湖邊給他送護身的法器,此刻在懷裡發抖的虛弱女子,跟着自己下過海底煉獄,闖過上古神獸的府邸。
成婚之後,更是懷着身孕手持長槍沖進了無極神君的大殿,做好了一屍兩命的打算隻為了救心愛的人出來。
年少情動的時候,他就知道對方那份炙熱真誠的情意,自己如何努力隻怕也還不起。到了現今,看着妻子為自己做過的一切,他隻覺得内疚在心裡翻江倒海淹得人喘不過氣來。
若是當初自己狠下心來終身不娶,她應該還是紫雲山上那個财大氣粗悠閑快活的孟國主吧,可要他眼看着心愛的人近在眼前,卻無法相守,餘生的每一天,對兩人而言,又都太過煎熬了。
“你怎麼…你怎麼會來救我?
你禁閉解除了?伯都,你看,我還是守住了昆侖山,但我去得晚了些,宜蘇剛剛脫險,我放心不下孩子,是我大意了……”
那張寫滿擔憂的臉從懷裡擡了起來,定定地看着他,說着說着話就又紅了眼眶,面對這一幕心如刀割的陸伯都再也壓抑不住自己,任憑眼淚沖出了眼眶,啞聲問:
“舒兒,昨夜在山上,你怕不怕?”
本來覺得做了母親自己已經堅強許多的孟望舒,聽見愛人的話,終于有機會把胸腔中的委屈和恐懼都倒了出來,她把頭埋進了夫君的懷裡,點了點頭就放聲大哭起來。
因為哭泣而牽動的傷口帶了一陣陣拉扯的疼痛,面前的人是她的依靠,背後的天下九部是他們肩上的責任,這些日子以來的風波,深深地讓她意識到:
這世上還有一雙巨手,輕而易舉就能掀翻他們平靜的日子,稍有不慎,還要波及襁褓中的孩子,和山下那密密麻麻排着隊來朝拜的民衆。
她怕極了,作為母親,她沒有保護好自己,作為昆侖的新後,她也沒有在第一時間保護好朝聖的人,甚至,作為青丘的國主,她也沒能護住鎮上那群可愛的孩子。
這些日子她總是在短暫能休息的時間裡,反複的做噩夢,夢裡有血淋淋的青丘樹林,也有中了毒哇哇大哭的女兒,從未有過的挫敗感和夫君禁閉隻身帶兵守山的無助。
硬生生地讓自己成了一隻驚弓之鳥,成日裡都提心吊膽,唯恐下一刻就又出了什麼新的亂子。
想着這些,累極了的人就哭着哭着就在那個熟悉的懷抱裡睡了過去,有了愛人在側,這一覺黑甜,直到對方把她放上了床塌走出了門去她也毫無知覺,睡到了深夜才醒了過來。
見屋裡除了守着藥爐子的侍女,并沒有其他的人,披上衣服走出門去的小狐狸繞到女兒的屋外,遠遠地看了一眼睡得香甜的孩子和靠在床邊打盹的父親,正欲進門喚父母去歇息,就看見了兩個披着黑色雲紋鬥篷的人朝主殿去了。
尋常客人來昆侖,都有仙使帶路,眼前那兩個披着鬥篷徑直往裡走的,一看就是昆侖請來密會的貴客。打從自己嫁進來起,還是頭一回見到這樣裝扮的人來訪,看來這次的血經幡之事,行兇的幾隻黑熊不過是替死鬼。
心裡滿是好奇的孟望舒裹了裹身上的衣服,也立刻跟了上去。但還沒等她的腳踏進主殿,陸伯都怒極的聲音已經前一步從屋裡溜了出來:
“此事查證的結果,需要反複确認才行!
你們可知□□鞋這樣的秘術,若是真的!
那要亂的,就不止是昆侖和凡界,隻怕整個三界,都要被這事兒攪得翻個個兒!”
回話的人擡手恭敬地行了一禮,露出了袖章上仙君才有的紋飾,沉聲答道:
“屬下自知事關重大,反複對照了所有證據,又請了幾位至交驗證。
□□鞋之事,千真萬确,還請山神仔細思量下一步昆侖該如何是好。”
扶住門框的人聽見對話後,在微涼的夜風裡,又嗅到了昨夜山上那股潮濕黏膩的氣息,原來自己的五感和靈力沒有受損,那股□□和蟾蜍身上特有的氣味不是幻覺。
隻是,□□鞋這三個字,像一桶剛從冰河裡拉上來的水,把她從頭到腳澆了個透,恐懼和憤怒迅速地爬滿了全身,門框上扶着的手也難以控制地發起抖來。
昆侖今夜的夜色一如即往的祥和美好,站在主殿門口和屋内的山神夫婦,卻仿佛看見了一場山崩樹倒的海嘯沖到了眼前一般,站在原地連拔腿就跑的力氣仿佛都被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