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個大晴天。

昨夜的積雪已經融化到隻有薄薄一層，時檐兜裡揣着手機，叼着一個面包急急忙忙跑下樓。

踏出一樓大門口的一刹那，面前多出一大束鮮豔嬌媚的玫瑰花，在黑白配色的背景下紅得格外熱烈。

尚未搞清楚情況，一頭卷毛的夏一舟從這束大到能将人淹沒的玫瑰花後探出頭來，臉上的表情是顯而易見的緊張。

兩人就這樣對立在門口，隻有天空麻雀飛過的零丁“啾啾”聲，還有時檐吃面包的咀嚼聲。

“小檐，你不在的這幾天，我想了很久……”夏一舟向來是個很自信的人。但現在，他的聲音在發抖。

“我……”

“你想表白？”時檐咽下最後一口面包，從兜裡掏出一張紙擦了擦指尖。

因為貿然來表白本就緊張到不行還被搶了台詞的夏一舟：……

“是，是啊。”夏一舟身量很高，但在時檐直白坦然的目光中，輾轉反側勇敢告白的勇氣和清早親自挑選鮮花的驚喜一落千丈。

他好像預知到了自己的結局。

但他不想退縮。

盡管肯定會被拒絕，他還是想說出自己的心意，于是他再度開口：“我……”

“你的表白，是隻是想告訴我你喜歡我，還是說——你想和我談戀愛？”時檐擦完了手，環顧一圈，發現門口沒有垃圾桶，又團吧團吧把紙團收回口袋裡。

頂着時檐平靜的目光，夏一舟伸長手臂，想要把散發着馥郁香氣的玫瑰送進時檐懷裡。

“主要是想表達我的愛慕之意，順便試探試探我有沒有那份能和你再進一步的幸運。”知道自己的結局後，夏一舟反而放松不少，臉上又挂回了之前那種陽光的微笑。

“我知道你現在沒有談戀愛的想法，也不用感到困擾，你就當我……”

“我願意。”

“什麼？”

“我願意。”

精心包裝的玫瑰花束猝然落地。

*

夏一舟渾身僵硬，感受着心上人，哦不，現在是男朋友的手臂輕輕環繞在自己的腰上。

這種突如其來的驚喜簡直要讓他腦袋爆炸，渾身輕飄飄如置雲端。

如果這是夢，那他希望自己一輩子都不要醒來。

男人熟練駕駛着他的芭比粉小電驢，連早高峰的鳴笛在他耳中都成了慶祝的禮炮。好聽，多放！

不過——

電動車在一個紅燈路口停下，夏一舟從後視鏡裡偷觑男朋友的漂亮臉蛋。

他很平靜，眼神在放空，雪白的小臉上，既沒有興奮，也沒有開心。好像他隻負責随手丢出這個好消息，狂歡的卻隻有自己一個。

時檐确實是在發呆。

他在想昨晚和系統的對話。

紀橫走後，他遲遲平息不了被強吻的荒誕展開，又聽見了系統的不正經建議，正是害臊又憤怒的時候。

而系統本在和它吵嘴，卻突然沉默，任他如何說話都不回應。

等他喝完了紀橫煲的老雞湯，系統才重新上線，并帶來一個晴天霹靂。

第二個任務世界馬上就要開啟，時間就在半年後。

也就是說，無論是成功還是失敗，時檐都必須在第二個任務世界開啟前脫離本世界。

“啊，那肯定成功不了呀，半年欸，三條支線達到100，完全不可能嘛。”時檐還挺樂觀，完全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大不了失敗咯，反正也是被你們強迫來的，下個任務世界再加油好啦。”他哼着歌洗洗刷刷，準備把這個質量超好的保溫桶歸為己有。

初吻沒有了，哎不對，他失憶了，那姑且算這個世界的初吻沒有了，還不讓要點代價嗎？

“不是的，失敗是最壞的結果。最好是每個任務都能成功。”系統的聲音是從未有過的沉悶。

“你攻略的……嗞嗞……任務目标……嗞嗞……非常……嗞嗞……重要，他……”說完這個字，系統的聲音像是突然被掐斷一樣，整個意識海中安靜到怪異。

“大香蕉，大香蕉？”時檐在腦海中呼喚系統的名字，卻連一點回音也無。

這是第二次，時檐感覺自己又被丢下了。

他将保溫桶倒扣晾幹，把家裡的衛生從裡到外又搞了一遍，洗完睡前的最後一次澡，躺進厚實的被窩裡。

但時檐睡不着。他睜着眼睛看漆黑的天花闆，心煩到無比焦慮，隻能打開新手機轉移注意力。

他讨厭這種被剝離出來，置于任務和現實生活之間的真空地帶。

不知刷到第幾個視頻，系統的聲音才又響起。

“他們不讓我說。”它的聲音又恢複之前的平靜。

“總之，宿主加油吧，盡量完成每一個任務，我們很需要你。之前說的話，你也可以考慮考慮，因為這些任務目标對你還挺特殊的……”

說到這裡，系統越發覺得自己像是賣女兒的老父親，聲音越來越小。

“哎呀我說什麼呢，我剛剛亂碼了，說着玩呢，宿主盡力就好了。什麼事都叫我們幹，那些高層是幹什麼吃的？！”系統的語氣又輕松起來，讓時檐不要放在心上。

“嗯。”時檐小小聲應了，卻沒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