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一花,牢牢縛住自己的繩索驟然斷裂,時檐松松手腳,擡頭時入目的,是一張溫和而具有人性化的鹿臉。
駝鹿湊近時檐的面龐嗅了嗅,确認他沒有任何損傷,這才放緩了鼻子裡噴出的灼熱呼吸,用那雙水潤的大眼睛默默盯着他看。
鹿的眼睫毛很長,直直的,在皮毛上鋪下深深的陰影,老實而忠厚的樣子,像極了阿爾瑟斯。
等等,阿爾瑟斯?!
“你……”
話還沒出口,駝鹿使了個巧勁,用巨大的像扇子一樣的鹿角将他托起,再輕輕向上一抛,時檐就安安穩穩坐在了巨鹿的背上。
盡管打照面的時間不多,時檐卻能确認自己沒有看錯。駝鹿的面龐中間,有一道又長又深的舊疤。
駝鹿的速度很快,跑起來卻一點都不颠簸,時檐降低重心趴在鹿身上,聞到了熱烘烘的陽光氣息。除了被人欺騙讓心情變得灰暗之外,今天其實是個好天氣。
而另一邊,做了壞事的人可就沒那麼好的運氣了。
車内衆人正在歡呼今日的“短暫”順利時,司機卻突然一個急刹停住,嚴重超載的裝甲車克制不住巨大的慣性,一個擺尾停在了路邊。
“超子,你怎麼開的車,眼睛長天上去了?沒這本事趁早滾蛋!”男人們笑罵着,不以為意,催促着他快點重新啟動汽車,奔向他們臆想中的美妙未來。
半晌,司機卻仍一言不發,隻瘋狂地按着鎖車鍵,整個人都恨不得鑽進放腿的狹小座位下。
“老虎,老虎!他追來了!”
“老虎?難道說?”
領頭的男人第一個意識到不對,扒開壓在自己身上的隊友,清楚地看見了擋風玻璃前的那隻巨大的老虎。
比時檐當時看見的普通size要大出至少五倍,悠然端坐在路中間搖着尾巴,等待着車内人的驚恐與害怕。
見那個又醜又惡心的男人終于發現了自己,他這才收回懶洋洋的姿态,忽而對着車子發出震天的怒吼,完全的野蠻與兇殘,讓在末世見慣了血腥的領頭人也渾身一顫,隔着裝甲車的堅固武裝都領略到了那陣懾人的壓迫感。
他能當上領頭人也不是沒有道理,至少在衆人都吓破了膽的時候,他還有那麼一絲勇氣,扯開礙事的駕駛員,表情猙獰:
“老虎再大也不過肉體凡胎,我們以最快速度撞過去,不死也得傷。”嘴上這麼說,他卻隐隐意識到沒那麼簡單。
左右也拼不過,不如再掙紮一番,讓他受點傷也不虧。
想到這裡,他又迅速振奮起來,馬達開始轟鳴,加固的鋼鐵戰車加速撞向沒有任何保護的巨型老虎。
可他們不知道,攻擊也是一種防禦,在巨大的差距面前,一切臨終的掙紮都顯得無比可笑。
老虎甚至沒有用多大力氣,就将孤注一擲橫沖而來的裝甲車輕松掀翻,車頂朝下,車輪朝上,狂躁地發出刺耳的噪音,卻隻是無能的悲鳴罷了。
時檐他們趕到時,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副場景。而老虎還尤嫌這樣不解氣,甚至用尾巴将車卷起,像搖玩具車一樣,把裡面坐着的人搖成了骰盅裡的骰子,聽着都讓人牙酸。
“停手,停手!那小白臉的寶貝在我這裡!放我們走,不然我就把這盆破草摔了!”
這話裡的小白臉指的當然是時檐,面對面的時候叫人家時研究員,用不到了就叫人家小白臉,品行和素質早就在非人的折磨中掉了個幹淨。
裝甲車隔音不錯,時檐是聽不見這句呐喊的,但耳力過人的老虎和駝鹿卻将這句話聽了個清清楚楚。
果然,劇烈的搖晃停了下來,裝甲車又被好好放到了地上,領頭人不禁有幾分自得,認為是自己的話起了作用。
殊不知,老虎停下動作,是發現這樣的折磨還是太輕了,不如直接把他們弄死,生死關頭還敢動壞心思。
領頭人打開車上裝載的擴音器,語氣裡殘留着劫後餘生的喜悅和孤注一擲的瘋狂:“放我們走,不然我就毀了這盆草!”
“我的草!”這回時檐聽清了,來不及調侃巨大的晏秋可,他抓緊手下厚實的鹿毛,向老虎大喊道:“救救我的草!”
“晚了,橫豎都是死,我死也要拉一個墊背的!”領頭男人當機立斷打開窗,拔起深紮在土裡的根系,用盡全身力氣将植株扭斷成幾節,而後随着盆一起丢到了窗外。
他看這兩個異形對時檐的在意程度,就知道他們絕對不會放過自己。既然如此,不如把他們最在意的東西毀掉,不做點什麼他絕不甘心。
末世讓人性的惡被迅速放大,本就是在槍口上和死神拔河,如果一定要死,那别人也别想好過。
“不要!”見自己心愛的草被如此摧殘,時檐一急,竟是想直接從鹿身上往下跳!
好在機敏的老虎提前發現,在空中接下了他。
攔路的老虎一走,男人看準時機,踩下油門就想往前跑。
駝鹿怎麼會放過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