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姐用力擦了一把嘴上的唇脂,像行屍走肉一般癡癡地笑着,一個人站在廊下,雙手握着利刃,呈自我防禦狀态自言自語。
段懷生擰眉,狠狠地甩掉手背上漸到的血滴,臉上的嫌棄絲毫不加掩飾,匆匆後退了幾步走到謝将離他們身邊,嘴裡還不斷咒罵:“瘋了,真是瘋了。”
謝将離看見段懷生這麼說,心中有點憤怒,悄悄伸腿絆了一下段懷生,然後俯視着他,眼眉上揚道:“要是你經曆這些事,你也瘋。”
他倒不覺得李小姐瘋了,隻是覺得她可憐。
她看上去不過十幾歲的年紀,應當是一個女孩子最好的年華光景,卻被自己的生身父親,當風吹草芥一樣謀害,貨物一般交易。
想起李小姐說毒藥,謝将離再次低頭觀察起内院的人,天色昏暗,隻能隐隐約約每個人臉上冒着一層黑紫色。
又聽着李小姐的自語,他大概能猜出來,李鴻儒是把他的女兒賣給了另一家有錢人。
李鴻儒嗜賭如命,将祖宗十八輩留下的的産業都輸了個精光,偶然聽見隔壁鎮的大戶人家死了兒子,要配陰婚,身無分文又好賭的他,就打起了自家女兒的主意。
既然要配陰婚,那就是要死人。
他隻有一點微末的良心,覺得親自動手殺掉自己的女兒還是太有悖人倫,怕被人發現了戳脊梁骨,于是綁架了家裡廚娘的兒子和自己的女兒,夜裡強行帶到離雨花鎮很遠的破廟處假意成親,引女鬼殺人。
但是他失算了,女鬼隻殺一人,她選中的是廚娘的兒子,也就是謝将離最初在李府門前見到的那位。
眼見計謀不成,他便親自動手在湯裡投毒,可惜李小姐早知道自己親爹的德行,暗地裡将那碗冒着熱氣地湯倒回湯鍋裡。
配陰婚時,李鴻儒高興地拿出來招待那個大戶家的人,為彰顯大度,家裡下人也跟着得了口福。
至于為什麼傳書去玄天宗請人,是因女鬼專挑新人下手,卻未聽說過會不會對配陰婚的人下手,李鴻儒為了以防萬一,故意請人去玄天宗請人,與女鬼周旋。
女鬼與謝将離等人纏鬥,也無暇他這邊,李鴻儒志得意滿,隻堪堪在門前懸了一面銅鏡,以示心裡安慰罷了。
謝将離蹲下去在地上看了看,棺材地下還有一把摔斷的琵琶,估計是李小姐故意為之,吓得府中人慌不擇路,争相逃命,卻因為吃了毒藥,沒有一個逃脫的。
謝将離眼含微光,不知為何,他并不覺得李小姐的做法可恨,而是略帶憐憫的看向在廊下來回踱步的女子。
她眼睛失焦,半抱着肩膀,一會笑一會哭,看上去真的像瘋了一樣。
謝将離往前一步,想着要不要上去安慰一下她,手臂忽然被人握住,他側目和徐空青對視。
徐空青比他高半個頭,眼睑微垂,眸中映着一點像青色的亮光,他隻是看着謝将離微微搖頭,動作幅度極小,似乎是怕驚擾到院子裡死去的人,或者是驚擾到剛剛安靜下來蹲在地上的李小姐。
他拉着謝将離的手,俯身低頭。
看着越來越近的臉龐,謝将離腦中忽然閃過一道白光,浮現出大師兄和徐空青兩人擁吻的畫面。
他下意識的捂住嘴巴,徐空青卻是錯開位置,低頭在謝将離耳邊輕語:“不要動,你聽。”
謝将離臉上浮出一抹尴尬之色,皮膚觸及徐空青溫熱的呼吸,不自覺縮了縮脖子。
他看見徐空青臉色嚴肅,眼睛卻在說完這句話之後,再也沒有看過他,也沒有動作,低着頭在謝将離頸間,緩慢又沉重的呼吸着,仔細聆聽着外面微弱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