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軟的黑發,如流水般從徐空青指縫間劃過,紛紛垂落回謝将離身前。
他低垂着頭,悶悶笑着,發出一聲極淺的輕哼,道:“師兄,我現在得到的這些,于我而言已經足夠多了。”
都說酒後吐真言,徐空青喝了酒也不例外,隻是格外小心翼翼,又極其自卑。
他酒後低語的聲音,如叮铛環佩一樣,碰撞在一起那樣清冽,沁人心脾。
謝将離心顫,從雨花鎮離開時,他已經感覺到了徐空青不再如初見時那般執拗,好像是塵封了三百年的心,終于開始松動,掉落塵埃。
他目光流轉,瞥向醉倒在他身上的徐空青,心煩意亂道:“呵呵……胡說什麼呢。”
他不太明白徐空青說的足夠了,到底指的是什麼,即使徐空青坦白了自己重生和他有關,謝将離也萬不敢相信自己就是大師兄。
最多沾一點大師兄的靈氣和記憶什麼的,可穿書系統本就該附贈記憶,這是每一個穿書人的标配啊。
要他說,就是系統太缺德了,怎麼能把他安排到一個死透了的白月光身體裡,騙人家感情呢。
——
翌日,徐空青是從一個陌生的房間裡醒來的。
他沒看見謝将離,卻聽見了屋外段懷生和謝将離争吵的聲音,才安心下來,确認了這是殷無極安排的住處。
他雙眼無神,起身在床邊坐着緩了很久,隻覺得頭昏腦脹,對于昨晚的記憶,隻有一些模糊的影子,到了謝将離牽着他離開那之後,就怎麼也想不起來了。
吱呀——
徐空青尋着聲音側身望去,下意識伸手摸到一旁的塵埃劍,然而一抹紅色率先映入眼簾。
謝将離起得挺早,或許根本就沒睡着。
他靠在門口,倚着門框,眼底浮着一層淺淡的烏青,看上去有些憔悴,嘴裡還在念念有詞,回怼着走廊另一頭的段懷生。
徐空青蹙眉看着他,眼神莫名多了幾分清澈,問道:“你和段懷生吵了一夜?”
謝将離面無表情轉頭,白了他一眼,原來真的有人喝酒後會斷片。
他似乎是故意回避昨晚兩人的深談,道:“我可沒那麼閑,吃了串糖葫蘆就回來睡覺了。”
謝将離直接省去了中間發生的所有事情,說話期間還心虛地偷看了一眼徐空青,觀察他的表情。
很好,沒有變化,徐空青忘得比白紙都幹淨,對謝将離的話未産生絲毫懷疑,甚至還附和着點了點頭。
他道:“沒事就好。”
啧,愧疚感又上來了。
謝将離在心裡暗暗吐槽,他還是不信自己是大師兄,即使徐空青親口說了,他也不信。
可是自從徐空青無情度開始大幅度降低後,他就再也沒有掩藏過自己的内心。
徐空青如今在謝将離眼裡,就像一塊幹淨透徹的青白玉,不加一絲刻意雕刻,說的每一句話都能清晰的感受到真心實意。
甚至無論怎樣平淡的話語,從他嘴裡說出來,落到謝将離耳朵裡,都帶着濃烈的情意。
那一抹不加掩飾的真心,在無形中,一點點化為愧疚,鼓動着謝将離的内心。
每當他看着徐空青那清澈好比現代大學生的樣子,油然而生的滿是歉意。
他怎麼才能,不帶一絲愧疚地蒙騙一無所知的徐空青。
謝将離抿唇,平複了一夜的心情,似乎又起了一點波瀾。
如果不盡早脫身,他真的很難再繼續面對徐空青了。
謝将離一夜無眠,裹着被子翻來覆去想了一整夜,要不要告訴徐空青真相,自己真的不是大師兄。
他是真的怕再繼續承受下去,自己那根脆弱的脊梁骨,會被徐空青的愛意壓垮。
他一把在地裡埋了三百年的腐敗老骨頭,實在是承受不住。
可如果真的告訴他,誰會信他是穿越來的?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思及如此,謝将離還是決定,要離開。
他沒辦法面對徐空青,無論是系統傳輸記憶,還是自己體内大師兄的靈魂碎片覺醒,他都無法和徐空青解釋。
一想到徐空青失望透頂,充滿水氣的眼眸,那種極緻的破碎感,就讓他想死。
隻不過14點無情度,徐空青也對他敞開了心門,應該不算特别難減。
“系統,無情度歸零,就可以安排死遁了嗎?”
“當然,但是你得挑個合理的死法,總不能自殺吧。”
“我知道。”
謝将離目光看向窗外,已經在籌劃怎麼找機會去死了。
其實除了死遁,系統還說過有其他辦法,他選死遁,原因也隻有兩個。
一是,系統不會免除死亡的痛覺,他占了一個人的位置,那他就必須還徐空青一命。
二是,隻有這樣才能抹去他的存在,等到大家都把他當做死人忘了,他已經逍遙天地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