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空青聞言，本就緊繃的軀體，現下更是僵硬。

他嘴唇發白，看着謝将離的眼睛幾瞬反光，又如淺淺的潮水，暗湧後平靜回退。

謝将離低着頭，分毫不敢去看徐空青的眼神，他在做準備，亦或是掙紮。

針尖似的目光，從高處落到他身上，将他一整個人掩埋在谷底，顯得他如溝底蝼蟻般卑劣。

謝将離想要回避，可他知道這是最後的機會。

他幾度忘卻的斷情絕愛故事，此刻又回環在他腦海裡。

徐空青的秘境是關于他的，雖然不知道是如何的幻境，但……總歸是關于他的。

謝将離餘光看着惶恐不安的徐空青，是他自己暴露了心裡的貪念，他對自己有欲望。

他要利用此時此刻，在徐空青心裡紮根。

隻要徐空青突破絕頂境，他便是養成了，便可以全身而退。

謝将離手背繃直，秘境也在告訴他，他的願望仍是回家仍是自由才對。

“你……”，謝将離欲言又止，擡眸看向徐空青時，隻見他眼底隐隐的水痕。

他錯愕之餘，卻不知徐空青為何總害怕他的離開。

“自然是夢，師兄永遠都不會離開你。”

謝将離仰視着徐空青，露出一個極為燦爛的笑容，似冰雪初消，卻毫無溫暖。

他上前一步擁住徐空青，像他小時候一樣拍着脊背安慰他，編出一句極為圓滑的謊話。

即使這樣不合時宜的擁抱，生硬别扭的笑，仍能騙得過徐空青。

徐空青被抱住的瞬間，眼眸變得晶亮，終于不似剛才那樣六神無主，轉過來看謝将離時，卻若有若無帶着幾絲心死。

他在謝将離頭頂，避開他的視線，低垂着眼眸看他，眼神裡的情緒，像得償所願，忽然想起玉陸離的話後，又添了幾分失望。

謝将離未看見這些，後退一步仰頭時，徐空青已經将這些不起眼的小心思全然隐藏好。

“回去吧。”

謝将離走了幾步，背對着徐空青回眸，露出極為好看的側臉，伸出手輕聲叫徐空青回家。

落敗的喪家之犬，現在正是最脆弱敏感的時候，隻要一點恩惠，便會認主。

謝将離笑容奪目，開始了他的計劃。

于心不忍，哪有回家重要。

謝将離在心中鄙夷，他的演技不太好，說不定漏洞百出，被徐空青發現了可就不太好了。

徐空青卻是想也沒想，刹那間，便搭上了謝将離的手心。

他眼中飽含希冀，隻希望謝将離不是如玉陸離說的那般不堪。

謝将離手心一陣涼意，手指被激地不由自主地抖了抖，他垂眸看見徐空青白皙的手掌和自己的手交疊在一起，愣了一瞬，忽然用力握住。

“抓住了，徐空青你逃不掉了。”

謝将離臉上笑意更盛，很滿意自己粗制濫造的圈套，抓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獵物。

“啧啧，宿主别演了，雖然我沒有權限看他經曆了什麼樣的幻境，但是類型是你選的啊。”

系統終于看不下去了，跳出來叫他收斂一點。

謝将離花了這些年積攢所有壽數，隻給自己留下了一年時間，用來交換了徐空青心字秘境的準向幻境。

原本心字秘境隻根據人心當前的欲望模拟幻境，而徐空青當前隻想赢下大比。

謝将離發現以後，立即和系統交換，将他對勝利的渴望，悄悄換成了對誰有執念的幻境。

他隻是想看看徐空青對誰有好感，好撮合一下再從中拆散，讓徐空青從此斷情絕愛飛升絕頂境。

雖然沒想到竟然會是自己，不過好歹更省時省力了。

謝将離忍不住偷笑，寬大的衣袖遮不住他放肆的笑意，系統提醒之後才稍微收斂半分。

演了這麼久的道德标杆，突然做回自己，謝将離多少還是有些不習慣。

他餘光向後，撇了一眼亦步亦趨跟着自己的徐空青，他害怕自己将他扔下。

徐空青最是恐慌忌憚的事情，才最有望刺激他斬斷情緣。

大比結束，單人對戰和秘境試煉綜合評判之下，仍是首陽山得了魁首。

回到玄天宗三日後，徐空青整個人都有些悶悶不樂，謝将離看了，隻叫郁泱帶徐空青下山轉幾圈，不為降妖除魔，招攬名氣，隻是為了散心。

“師兄，他不一直都是這樣子呢嗎？哪裡難過了。”

郁泱看着闆着個臉的徐空青，眉梢隻是微微擰了擰，不細看也看不出他的疑惑。

徐空青一向如此神态，何處看出來是不高興了。

謝将離躲在藏書閣二樓内，撐着臉居高臨下越過窗棂去看正往藏書閣來的徐空青。

徐空青自回來後便沒說過一句話，繃着的臉又緊了一分，從前從不帶的青玉環挂在了劍上，抿成直線的嘴唇下壓了一毫。

這不是難過是什麼？

謝将離不語，隻是磕着桌子，郁泱也不動，隻是站着。

他側目看了看郁泱，知道郁泱和徐空青不是很熟，師弟們也都不喜歡徐空青，估計沒人願意帶他下山去散心。

“算了，我去吧。”

“師兄，你們……”

郁泱似乎是有難言之隐，看着謝将離隻說了半句話就不肯再說，謝将離卻知道他想問什麼。

他想問他們去了一趟首陽山，到底發展成什麼關系了。

在活着面前，一切道德都被謝将離抛諸腦後。

他演了大半個月的于心不忍，寝食難安，為了徐空青連溺川都敢去，可聽見郁泱的質問，他忽然有些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