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霜看着微信到款的錢,别扭地跺跺腳,“我不收你錢了。”
阮際白把水遞給了後面坐着的白雲雲,示意她自己拿着敷敷臉,才回頭就聽見黃霜說這話,不禁詫異看着她。
這還是自己認識的黃皮子嘛,她這麼視錢如命,說不要就不要了?
黃霜被阮際白審視的目光看得不耐煩,揮揮手:“本小姐今天心情好,就不收你錢了,咋了,你這麼看着我幹嘛?”
“沒什麼。”阮際白說:“謝了你的水。”
她見黃霜框裡沒幾瓶水了,想到彼此見了那麼多次面,應該算熟人,就索性開口問:“你媽媽呢?”
“我媽……”黃霜面露難色,“她守着那個農家樂呗。”她說完再次跺腳,發洩心中不滿:“我不回去了,家裡沒我的位置。”
阮際白細細回想了下,看了眼安子聞,又問:“那你今年怎麼過呢?年底不會還要賣貨?”
黃霜一驚,咧着嘴笑:“很了解我嘛,阮小白~大過年不去賣貨做生意,白費那天的時間啦。”
阮際白:“住哪兒呢?”
黃霜無所謂擺手:“變回原形,找個洞窩一晚,不成問題。”
她說得輕松,阮際白簡單聯想了下那個場面,大過年煙花滿天,街道小巷熱鬧非凡,而她獨自蜷縮一團窩在冰冷堅硬的洞穴,瑟瑟發抖,還真夠凄慘的。
阮際白心下一軟:“那你要跟我回去過年麼?”
黃霜沒預料到阮際白會問自己這個,臉上又驚又喜,隐隐泛紅,故裝矜持:“可以嗎?不會添麻煩吧?”
這麼好的機會她可不會錯過,剛才跟阮際白說自己會去找個洞住,換作以前,她或許會,如今自己賺了點錢,好好存着,一些方面自然不會虧待。可是,白嫖誰不愛?
蹭吃蹭喝還蹭住,豈不美哉?
阮際白看出她什麼小心思,唇角一勾,眼睛眨了眨:“怎麼會?上車吧。”
“好,我去跟我朋友說一聲。”黃霜搬起半米高的框就往前面跑,力氣還挺大,沒過幾分鐘,她就空着手回來了。
她上了車,旁邊是白雲雲,黃霜小心翼翼挪坐在車門旁,盡量不靠近就不靠近,呼吸都放弱了些。
前面車松了些,慢慢啟動,安子聞見狀趕緊發動車子,不緩不慢緊緊跟着。
阮際白随口一問:“你朋友沒說什麼吧?”
黃霜如實道:“被罵了一頓,但沒什麼,本來就是一起拿貨賣,我那份都送給她了,算彌補吧。”
“哦。”阮際白翻看着手機,那次去農家樂玩,她還特意加過黃芸的微信,此刻把她的女兒帶到自己的老家過年,理應發個微信過去。
對面回得很慢,一直顯示正在輸入中,可能在猜測阮際白的身份,不久後,對面就回了消息。
[那就感謝小白白啦,你們别被她蹭,我看過她的小金庫,你們白撿她的别客氣,一定要狠狠宰她一筆,好啦,阿姨還在搓麻将,勿擾喔~]
阮際白看着上面的消息,彎了彎唇。
“唐琊呢?我聽你媽說過,你帶她賺錢呢,她最近怎麼樣了?”阮際白對唐琊的印象還蠻深的,想起在廠裡時吳姐對自己還不錯,幫她問問唐琊現在怎麼樣也是應該的。
“她,小琊。”黃霜警惕了起來。
阮際白怕她生出誤會,就粗略解釋了一下,黃霜昂了聲表示了解。
“小琊嘛,我帶她一起跟我賣東西,其實沒跟幾天她就跑路了,說什麼騙人不好的話!”黃霜想起這個就來氣,虧完錢就跑,嚴重懷疑她是不想補那個坑。
“我現在也不知道她人跑哪兒去了。”
白雲雲手扶着冰水敷着臉,默默聽着阮際白她們閑聊,在聽見唐琊時神色變了變,她若有所思擰擰眉,拿出手機翻了翻:“你們說的這個唐琊,是長這個樣子麼?”
四道目光齊刷刷過來,黃霜驚呼一聲,手指着屏幕:“是她,就是她!”
阮際白盯着手機屏幕裡的照片,裡面唐琊不如初見那般幹瘦,頭發盤起顯得幹練,她手上拿着相機搗鼓着,眉頭緊鎖,一副沉思的樣子,而她旁邊就是阿煦,同樣一副思索的模樣,低着眉眼,手指着唐琊手中的相機。
白雲雲收回手機,對上阮際白的雙眼時,尬笑幾聲:“她跟着阿煦學攝影呢,阿煦誇她有天賦,學得不錯,這一個都開始帶着她接單了。”
這世界還真是太小了,人都混一塊去了。
“是嘛,那挺好。”阮際白翻到微信,嗯,她決定給吳姐發個消息過去。
結果,吳姐十分冷漠回了個知道了,當然不是争對阮際白,而是那位偷溜逃跑的狗丫頭。
下了高速後,道路變得通暢許多,從一動不動變成了開一會兒停一會兒,因為縣裡山路多,公路修得彎彎繞繞。
黃霜因為暈車,臉色發白,額頭冒着虛汗,好幾次想吐時,白雲雲都會及時拿出口袋堵在她的嘴裡,黃霜氣惱掙紮拿開。
後來她怕真吐影響衆人,索性自覺把塑料口袋挂在她兩隻耳朵上,憋屈一段後,可憐巴巴看着白雲雲,白雲雲被她盯得心裡發毛,挪挪屁股:“幹嘛?”
“我開個窗,車裡太悶了……”她說完作出一個要吐的架勢,白雲雲手比腦子快,趕緊開了窗戶。
她離這隻黃鼠狼最近,要遭殃的可是她,隻是……大冬天開窗戶,而且,憑什麼開的是自己這邊的窗戶!
刺骨的風灌入,白雲雲把帽子帶上,冷冷瞪她,“憑什麼開我這邊!不行,開你那邊!”
“我暈車……”黃霜委屈道,“到時候感冒加暈車,我還活得成嘛?”
“關!我!屁!事!反正開你那邊。”白雲雲氣得眼斜鼻歪,見她不動,自己起身動手去開,黃霜來勁兒了,管她是貓是什麼,反正現在都是人,受法律管束,怕她什麼?
兩人你攔我進,打得不亦樂乎。
阮際白苦笑看着她們倆的打鬧,又瞄了眼正在開車的安子聞,笑容轉換,帶了幾分寵溺,她又看看後視鏡,頗有一番老婆孩子熱炕頭的即視感。
“阿阮。”安子聞喊了她一聲。
“什麼?”
這時車停了下來,前面是紅綠燈。
“過來一下。”
阮際白湊過去,以為會得到一個吻,心裡緊了緊,結果,安子聞隻是對着她的耳朵哈了口氣,打趣道:“不用擔心了。”
阮際白無語看她,當然不用擔心,黃霜現在精神足得很,一時半會也吐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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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鐵門外,一個老人獨自走來走去,她時不時擡頭望望不遠處,隔壁鄰居路過,随口道:“等孫女上屋等嘛,可把你急得喲,外頭天那麼冷。”
“好冷嘛,身體好得很。”
兩位老人談些有的沒的,鄰居看了眼手機,就說先回去做飯了,她人前腳一走,後面就來了一輛車。
阮際白一到地兒就迫不及待打開車門,向奶奶抱了過去,她本以為奶奶會同樣熱情回抱她,事實相反,她的親奶奶直接一巴掌打到她的屁股上,躲過她的懷抱,說:“客人都沒下車,你這個主人家怎麼當的?”
安子聞和白雲雲、黃霜相應下車,奶奶犯了難,轉身拉住阮際白的手,喊她介紹介紹。
阮際白默默摸了摸被打的皮膚,穿得厚并不疼,但她還是慘兮兮看了眼安子聞,求安慰。
她後走到她們面前,說:“這位是安子聞,我的上司,這位是白雲雲,我的好友,那個是黃霜,也是家裡有點事,我看她一個人隻着孤單就帶回家過年。”
奶奶有些拘謹,見又是上司又是老友,但想到跟她孫女關系好,就笑開了眼:“一路上辛苦了喲,就當自己屋,别客氣,别客氣。”
安子聞:“怎麼會,倒是麻煩奶奶了,第一次上别人家過年,我也不知道送些什麼,都是我們那兒的特産,還希望奶奶别嫌棄。”
安子聞說着就去後備箱提東西,白雲雲也跟着說帶了東西給奶奶,笑着去拿東西去了,奶奶跟着不好意思,去幫忙提,嘴上念叨:“哪能這麼見外,人來了就是了,帶什麼東西嘛,吃飯不就多雙筷子的事兒。”
搬完東西後,奶奶看着屋裡堆了小半面牆,不禁汗顔,說了阮際白幾句:“怎麼可以讓别人買這麼多東西,你都不阻止……”
阮際白被說了,心裡也覺得甜蜜,“哎呀,這是她們的一片心意嘛。”
弄完後,還未到飯點,奶奶端出瓜子花生擺桌上,倒了幾杯熱茶,嘴上還重複着别客氣。
白雲雲先喝了口,然後拿起一個橘子剝皮:“不會的,奶奶吃橘子。”
奶奶接過,見白雲雲熱情,也是身心一松:“謝謝小白了,你也别顧我,你吃你吃。”
阮際白坐在安子聞旁邊,她很明顯感覺到安子聞身子僵硬,坐着一動不動,嘴上保持着淺笑。
就知道,這人是緊張了。
也是,見家長,誰不緊張?
阮際白反手握住安子聞的手,手指蹭着光滑的皮膚,早上,還是她親手給安主管塗的護手霜,現在還殘留着些許味道。
她壓低聲音:“放心,我奶奶也緊張。”
“說啥?我是年紀大了又不是耳朵聾了,你這丫頭,我就坐你旁邊。”奶奶胳膊肘戳了戳阮際白,對上安子聞的視線後,笑得眼尾的細紋皺了起來:“小安呐,我們家阮阮還真是麻煩你了,她這孩子從小不省心,也不怎麼聰明,在你手下幹活,别客氣,拿她當牛使就成。”
阮際白抱住奶奶的胳膊,目光留在安子聞的身上:“奶奶,你怎麼可以這麼說,安主管對我可好了。”
語氣有幾分得意和撒嬌的意味兒。
安子聞跟着附和:“阿阮平時工作認真,做事挑不出毛病,我們都很看重她的,也期待她以後的努力與發展。”
白雲雲在不遠處聽得起來雞皮疙瘩,長籲了聲,衆人紛紛轉頭看她。
一時之間,白雲雲正襟危坐,趕緊咽下嘴裡的橘子:“我學牛叫呢,籲~~~”
奶奶聽得樂呵:“小白這孩子,城裡生活久了沒見過牛吧,晚點帶你去隔壁看,她家的母牛新下了頭小牛,可乖嘞。”
奶奶和安子聞閑聊一陣,就看向一邊默默炫着砂糖橘的黃霜,一口一個,指甲縫都染黃了。
“小黃呐,高幾?”奶奶起身給她添加了熱茶,黃霜連忙起身說謝謝,然後面帶疑惑道:“搞姬?”
奶奶年紀大了耳朵聽力不算太好,黃霜離她最遠,以為是在問自己,就回:“對啊,小黃,今年高幾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