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手一族的墓地位于後山,雖不常有人踏入,但畢竟是逝者的長眠之地,平日裡也有專門人員打理,倒也沒有到雜草叢生的地步。
這裡排列了不知多少個土堆。土堆有大有小,每個土堆前都豎着一塊木碑。木碑上刻着逝者的姓名以及生卒年月。年代久的,已然被腐蝕到看不清刻字;年代稍近些的,被墨水填塗的刻字仿佛還氤氲着水汽。這裡埋葬着百年前被敵人殺死的孩童,也埋葬着近年來難得壽終正寝的老人。
花織一眼就看到了千手扉間。他身着常穿的黑色背心,孤零零地站在土堆中間,身形顯得愈發單薄,仿佛風一吹來就能像吹走一片葉子般将他吹走。
似乎是感知到花織的氣息,扉間擡頭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又很快地把頭低下。
花織深吸一口氣,鼓足勇氣朝扉間的方向走去。她緩步走到那座小土丘前,順着扉間的目光看去,但見近乎十成新的木碑上寫道:
“千手冰葉,生于三月二十日,卒于四月十八日,年七歲。”
花織感覺鼻子有點發酸。她揉了揉眼睛,然後嗫嚅道:
“你在這裡多久了?我找了半天才找到你。”
“也沒多久。”扉間淡淡道,“我先去屋裡待了會兒,又去藏書閣坐了一陣,近中午才到這邊來。”
難怪花織一直找不到人,原來兩人總是錯開了。
“你是怎麼找到這裡來的?”他又擡起頭,目不轉睛地凝視着花織。
“我在路上遇見了千手桃華,是她讓我到這兒來尋你。”花織如實說道。
聞言,扉間又陷入了沉默。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開口道:
“她有沒有告訴你,這個土堆裡埋的是誰?”
“是你的朋友。”花織說道。
“也是她的親弟弟。”扉間補充道。
花織根本沒有往這個角度想過。逐漸詫異睜大了雙眼時,她又忽然想到,若不是和“千手扉間逝去的朋友”相識,又怎會如此詳細地得知他的這段過往?。
“千手冰葉,我的朋友,千手一華和千手桃華的親弟弟,死于半年前千手一族和羽衣一族的戰鬥中。”扉間神色沒有什麼變化,仿佛在說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不過他緊攥的拳頭暴露了他此刻并不怎麼平靜的内心,“他很聰明,在忍術上也很有天賦,隻可惜平日訓練裡總愛投機取巧。最終在和羽衣一族交戰中力竭而亡。
“但是,倘若他能再多堅持兩分鐘,千手的援軍就會趕到,他也就不會……”
扉間說不下去了。在花織的視角,她能清楚地看到扉間正緊咬牙關,眼周發紅,似乎正竭盡全力地抑制自己的感情。她看見扉間急促地呼吸着,不斷調整自己的情緒。等他心緒稍甯,方道:
“我那時随援軍趕到,卻隻能遠遠看到他面色蒼白地坐在地上,恍若力氣被抽幹一般無法反抗,然後任由敵人的刀捅入他的胸膛。我就隻能遠遠看着。我什麼都做不了。”
花織定定地看着扉間,隻覺滿心苦澀。
“對不……”
“對不起。”扉間面色平靜地開口,打斷了花織未竟的話,“你說的對,是我太急于求成了,隻希望瓦間闆間能盡快變強,卻忽視了他們的感受。
“在做兄長這件事上,我果然還是比不得大哥。”
扉間聲音有些沙啞,雖沒有流露出太多情感,但花織依舊察覺到現在的扉間的悲傷。
“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花織輕聲道,“我不明事情原委就貿然指責你。是我太沖動了。”
頓了頓,花織又道:
“我隻是覺得,他們成長起來需要時間,所以……”
“我明白你的意思。”扉間轉過身,直勾勾地看着花織,“所以以後就按照你的方式吧,我不會再插手了。”
“你和大哥是一類人,都覺得弟弟們快樂才是最重要的。這麼想想也對。就算實力再強,也不能保證不會遇到更強的對手。那麼與其每日超負荷地訓練然後逐漸心生抵觸,還不如按節奏一步一步來。”
看着扉間尚顯稚嫩的面龐,花織恍然意識到,眼前的這個千手扉間,如今也不過七歲。隻是他過于沉着,過于理智,花織下意識地把他當做前輩來看,就仿佛她面前的這個孩子就是日後的那個二代目火影,隻不過暫時寄居于這幅幼小的軀殼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