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愣愣地看向眼中尚含恨意的他,愧疚道:
“對不起。”
“你有什麼錯呢?”他勾起了一抹嘲諷的笑,“又不是你給我打上的‘籠中鳥’,更不是你決定的這項制度,為什麼要道歉呢?”
“因為讓你想起了不好的事情。”她絞着衣角,更愧疚了,“因為我讓你心情變差了。對不起。”
他深吸了一口氣,又深深的呼出去,似乎要把心中的積怨全部趕出去。就這樣重複了幾次後,他的語氣又恢複到往日的平淡:
“是我沖動了。有什麼好生氣的呢?我早就釋然了,也早就接受了。”從他父親赴死的那一刻就接受了,“這就是命,從我誕生的那一刻就注定了。要怪隻能我我命不好。”
“所以我不喜歡跟命運相關的稱呼,就比如天才。”他看向花織。
“巧了,我也不喜歡。”花織附和道。
“我努力也不是因為别人希望我努力,而是我應該努力。”他凝視着花織,“雖然很天真,可努力不會有什麼改變,但是不努力真的什麼都做不了了。我想變強,也僅僅是因為,強者才有話語權,才會有出路,才能稍微有一點自由的權利。”
順便再讓那群迂腐的長老看看,看看他們堅持了這麼久的“籠中鳥”是有多麼的可笑。
他其實有時感覺其實自己挺矛盾的。一邊悲觀地相信宿命,一邊又覺得努力一下說不定會有些許改變。隻不過前者遠大于後者,所以他還是恨着自己的弱小與無能為力。他越覺得自己弱小,他就越想努力變強。
變強了又能做什麼?他不知道,但總歸比弱小要強。
他不再說話,花織也沒再說話,隻是愣愣地看着地上的草發着呆。周遭隻餘鳥鳴和他們輕輕的呼吸聲。
“我要走了。”過了會兒,他拎起袋子說道,“出來時間太長,會有人過問的。”
“我送你吧。”她回過神,下意識地開口道。
“又要繞一大段路?”他覺得有些好笑。
“也沒有,我要去店裡買些東西,剛好在你家附近。”
他沒表态,隻是轉身就走。花織匆匆跟上,卻聽他突然道:
“下次就别在大中午訓練了。你不嫌曬嗎?”
“額,還好吧。可能是我習慣了?”
“我正常都是在清晨訓練,安靜,還沒什麼人打擾。”
“唔,太早了,起不來。”
“……”
“啊,那以後幹脆就在晚上訓練吧,不曬還安靜,就是爸媽可能會擔心……”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聊着,路過甜品店時,花織突然停下腳步。
“吃甜點嗎?”她問道。
他剛想說不吃,但花織沒給他開口的機會,直接拉着他進了店。
“想吃些什麼?”她看着菜單頭也不擡地問道。
“……”他的回答有什麼必要嗎?
“随便。”
“那就來兩串三色團子!”
沒多久,她從老闆手中接過三色團子,然後直接遞給他一串,說道:
“快吃吧,我請客。”
他沉默地看了看手中的甜點,然後無奈地咬了下去。
“怎麼樣,是不是吃點甜食就感覺心情變好了。”她語氣頗有些得意。
其實并沒有。他對甜食無感,除了唇齒間的甜膩,他沒有什麼别的波動,更别說影響心情了。不過他也不忍掃了她的興,所以隻是輕輕點了點頭。
“是吧是吧,我就說吃甜食心情會變好,佐助那小子還老是不信。不過這邊的團子味道還是比不上宇智波族地裡的,下次有空帶你去嘗嘗。不過宇智波族地的位置還是太偏了,專門為了去吃個甜品而跑過去還是不太劃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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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滴雨猛地砸到他臉上,冰涼的觸感瞬間讓他回過神,打斷了他的回憶。
由于各種原因,到頭來他還是沒嘗到她口中的“宇智波族地的超級好吃的甜品”,以後也再也不會有機會了。
他看了看已經做完手裡的活的老闆,猶豫片刻,還是開口道:
“麻煩來一串三色團子,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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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想到會在族裡看到她。
不過想來也不奇怪。宇智波和日向都是村裡的名門大族,兩家有交往倒也正常。
她作為族長家的孩子,跟随一族的族長出現在别族更是正常。
“哎呀好悶啊。果然,我還是應付不來這種場合。”花織坐在外邊的台階上,有些感慨道。
他坐在她的身邊,沉默片刻,方問道:
“你今天怎麼來了?”
“還不是因為你妹妹馬上要入學了。”她有些頭疼的轉了轉脖子,“爸爸說應該讓我們認識一下。不過按道理是應該讓佐助來的,畢竟他和你妹妹才是同一屆。但佐助死活不肯,說好不容易哥哥才答應他在今天陪他訓練,錯過了這次機會還不知道要等多久。沒辦法,于是爸爸隻好把我帶過來。”
“不過早知道是這麼嚴肅的場合我也不來了。”頓了頓,她小聲嘀咕道。
他又沉默了。這就是宗家,哪怕是入學這種小事都不忘給孩子結交人脈。
“不過你妹妹還挺可愛的。”她忽然笑道,“跟她說兩句話就開始臉紅,結結巴巴地,就好像我在欺負她似的。”
是啊,這就是宗家大小姐。性格再軟能力再弱又能如何?反正還有他這種人去給她賣命。
“對了,你和你妹妹關系好嗎?”她忽然問道。
“你指哪個?我有兩個妹妹。”
花織一副“你是在開玩笑嗎”的表情:
“自然是大的那個。”
他輕笑了聲,眼中滿是嘲弄:
“挺好的。”
其實他也不讨厭這個堂妹。第一次見到雛田時,他甚至沒由來地萌發出要照顧好這個妹妹的想法。
直到他逐漸認識到宗家和分家的差距。
他隻是讨厭那個将族人劃為上等和下等的制度。
再加上他的父親也因這個妹妹而死,從而導緻他不是特别想看見雛田。
“甯次哥哥……”說話間,雛田踯躅地朝他二人走來。
“雛田大人。”他起身,有些生硬地開口,“我還有些事,你們聊。”
見自己熟悉的哥哥突然離開,雛田站在原地更不知如何是好。想上前,卻又不敢;想退後,又覺得尴尬。
花織看出了她的窘狀,于是主動起身,開口道:
“說起來,我還是第一次來日向家呢,帶我參觀一下吧,小雛田。”
雛田紅着臉低着頭,然後輕輕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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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勢逐漸變小,他咽下最後一口甜膩膩的丸子,然後往日向族地的方向走。
剛進庭院,甚至還沒來得及回自己房間換上幹的衣服,他就看見雛田坐在台階上,似乎在等人。看見他的身影,她忽然站起身,然後捏了捏自己的衣角,仿佛下定了很大的決心才開口:
“甯次哥哥,可,可以陪我訓練嗎……”
他沒有說話,隻是面無表情地路過這個妹妹,徑直地走回自己的房間。就在雛田沮喪地垂下頭時想要離開時,忽然聽到背後傳來他的聲音:
“等我換身幹淨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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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你體術特别厲害啊。”
他沒有停下手中的筆,隻是淡淡道:
“怎麼了?”
“我體術很一般,要不你來和我對練?說不定我能有所長進呢。”
他這才停下手中的筆,表情一言難盡:
“我比你小兩屆。”他強調。
“你不是能打得過高年級的嗎?”她不解。
“那是因為他們沒腦子,隻會莽。”他有些無奈地看向花織,“難道你也是那種開局就叫哇哇直接沖上來的人嗎?”
“這倒不是。”她立馬否認。
“所以我不一定能打得過你。”
“你就這麼肯定?不試試怎麼知道。”花織笑得一臉狡詐,“總不可能是你怕了吧。”
他知道她在激自己,不過他還是同意了。
他并不排斥和強者對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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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織的體術是很傳統的類型,而他的體術則與日向柔拳一脈相承。花織還是頭一次看到他的體術,她不熟悉,所以打得比較吃力。
更何況他還專挑穴位打,她一個不留神就會被點到穴,然後要麼胳膊發酸要麼發麻要麼動作遲緩,總之就是哪哪兒不自在。
他們兩人誰都沒有收力,都使出自己渾身解數和對方酣暢淋漓地比了場。雖然最終花織因為信息差的緣故以微弱的劣勢敗給了他,但他赢得也并不輕松。他氣喘籲籲地坐在地上,眼睛卻亮得驚人。
“真痛快。”她直接躺在地上,一臉舒暢道,“平常在家訓練,哥哥會故意讓着我,佐助又打不過我,在學校對練更沒人能打得過我,所以我也不知道自己哪裡有問題。”
她看向他,語氣格外輕快:
“今天算是痛痛快快地打了一場。要不是我比你大了兩歲,恐怕輸得更慘。”
“你也很強。”他直言道,“若是熟悉了日向的出招方式,我更難赢你。”
他倆看着對方,然後同時笑了起來。
“怎麼感覺是在互捧呢。”她忍不住說道。
“不管怎麼說,今天很盡興。”他頓了頓,又道,“以後有時間的話,就來找我對練吧。”
“樂意至極。不過你可要小心咯,下次我可不會再輸給你了。”
“那也說不準,别忘了,我還沒開白眼。”
“啊啊啊啊氣死我了,等我到時候開了寫輪眼直接把你揍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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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伐還是不穩。
他看了看雛田虛浮的腳步,忍不住皺了皺眉。
他明顯是在收着勁,隻守不攻不說,就連白眼都不屑于開。
雛田能感覺到他是在讓着自己,甚至連平常一半的力道都沒拿出來。她咬了咬唇,然後加快了進攻的速度和力度。
這才像點樣子。他不自覺地柔了柔神色,但随即眼神一凜,又加上了些進攻的動作。
雛田有些應接不暇,但即便如此她還是盡力防守着,然後尋找機會發動攻勢。
不過他沒給她這個機會,趁着雛田分神格擋,他右手猛一發力擊中她的腹部。雛田悶哼一聲,直接倒在地上,沒有再站起來的力氣了。
“有點進步。”他簡單地點評,“但是基本功還是不夠紮實,底盤不穩且進攻無力,還需去練。”
“多謝……甯次哥哥指點。”雛田掙紮着想要起身,卻依舊失敗了。
他看着她這幅樣子,到底還是于心不忍,于是走上前将她攙了起來。
“下次堅持不了就放棄吧。”他難得對她語氣柔和,但說到後半句又恢複到常态,“你身為宗家,沒必要去拼命。”
“甯……”
他别開眼,待她站穩後就放開了她。
“我回去了,雛田大人也趕快休息去吧。”
他快步出去,沒有絲毫猶豫,甚至都不想等雛田把話說完。或許是受這雨天的影響,他在關門前有些惆怅地想,可能以後再也找不到這麼好的對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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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記得她不止一次想要将她的弟弟介紹給自己認識。
“你倆年紀相仿,又都聰明,說不定很能合得來呢。”
他卻每次都以各種理由拒絕了。
她是她,她弟弟是她弟弟。
她和她弟弟是兩個人,她是他的朋友,可她的弟弟卻不一定能成為他的朋友。
所以他們認識一年,他都沒見過她的弟弟。
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裡,他都不知道她的弟弟長什麼樣。
不過現在知道了,畢竟整個宇智波就隻剩下他一個人。
後來他又想,就算宇智波一族不剩宇智波佐助一人,他應該也能認出他是她的弟弟。
畢竟姐弟二人長得實在是像。
他在校門口遠遠地就看到了宇智波佐助。但也隻是遠遠地看了一眼。
他就在那邊站着,站在屋檐下,隔着蒙蒙細雨,似乎是在固執地等誰。
他不會因為宇智波佐助是故友的弟弟而主動上前搭話,除非有朝一日,他作為自己的競争對手堂堂正正地站在自己面前。那時他才會笑着看向他,然後說道:
“你和你姐姐,倒是挺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