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看到你們都這麼關心我,我還是很高興的。”
她撫摸着手中仍然沒有被收起的古名,好像在透過它,看到一些過去的人和事。
“雖然不是守護,不過我父親,也曾經有過一枚古名。”
小時候的索理娅最期待的事,就是歸火聖夜巡禮。因為在那幾天,洛伊會抱着尚且年幼的她坐在觀衆席上,觀看父母的每一場比賽。
她的母親雖然沒有古名,但也是部族内強大的戰士,甚至好幾次闖進決賽。
父親擁有古名,但既然身在最前端,自然也少不了面對死亡。
無論是賽場内來自主持人口中父母的又一場勝利,還是還魂詩中父親的歸來,都在索理娅的心中,刻下一枚英雄的種子。
英雄,多麼美好的詞啊。
她努力揮劍,為自己的每一次進步而高興。
但這些快樂,終于父親虛弱的身體,以及卧病在床的母親。
深淵的侵襲一次比一次急迫,有時,它會在某個看似平靜的夜晚忽然發起襲擊,未做好準備的巡邏隊也隻能勉強抵抗,等待着救援的到來。
她的母親赫然在其中。即使救援拼盡全力趕來,母親也已經被深淵侵蝕。即使最終靠着醫生救回一條命,深淵帶來的影響也是不可磨滅的。
後來,在又一次歸火聖夜巡禮舉辦之時,索理娅的母親,徹底沒了氣息。
她原來住的地方離聖火競技場不遠,也因此,屋外的歡呼聲淹沒了屋内的嚎啕大哭,自然,那點微弱的,來自母親的最後聲音,也一并被隐去。
同一場歸火聖夜巡禮,索理娅的父親出征深淵,卻慘遭魔物圍剿,全隊覆沒。
那曾經最期待、最渴望的比賽,成了之後索理娅揮之不去的夢魇。
她的父母死後,身邊的鄰居雖然遺憾,卻還是會鼓勵她:“要繼續努力啊,你以後也一定可以成為他們那樣的人!”
他們那樣的人?
生時精才絕豔,最終卻凄慘死去,連一具完整屍骨都找不到的人嗎?
索理娅并不想聽到這樣的祝福。
英雄,多麼偉大的詞啊。
可它的背後,是孤獨與血淚,是家人的苦苦等候,直到徹底絕望;是永遠沖在最前方,與危險的魔物搏鬥,直至燃盡自身。
分明内心很清楚,生在納塔,每一個人都有可能在接下來的戰争中死去。可就算如此,她也對死亡與失去,産生了不可避免的恐懼。
所以她蒙上眼睛,逃避問題,排斥身邊每一個人成為英雄。小心翼翼地守着每一份與她有關的緣,生怕這些人哪一天也死去。
可死亡從不由她阻攔,所以索理娅抛下信使的安逸日子,轉而去找穆拉老師學習變強的本領。
可她還是不想成為英雄。
英雄要本領高強,英雄要舍己為人,英雄要......
從小到大,索理娅聽過的有關英雄的回答,無外乎就這幾種。
這也難怪,畢竟納塔是英雄的國度,像她這樣的人才是少數吧。
基尼奇,是她聽到過的,唯一的例外。
“基尼奇,”索理娅握緊身邊人的手,“你一定要活下去。”
她不想再失去任何一個人了。
“哇哦——”基尼奇剛想說什麼,興奮的聲音就在兩人身邊響起,“這裡居然還有一對小情侶,都很強嘛你們!”
“我說你有沒有點眼力見,”流泉之衆的女孩本想攔人結果遲了一步,隻好怒氣沖沖瞪了那男子一眼,“沒看見人家在說悄悄話嗎!”
不說還好,一被挑明,索理娅的臉瞬間就烤熟了。
再看基尼奇,雖然表情沒有變化,但耳朵已經能滴血了。
“我這不是想來通知這兩個人一聲,”男子抱歉地撓頭,“該出發去深淵了,但是這兩個人好像沒聽到剛才的通知。”
索理娅确實沒聽到。
讓她有些意外的是,基尼奇這個對四周向來敏銳的人,居然也沒注意到身邊的動靜?
真是神奇。
也許是察覺到索理娅的疑惑,基尼奇牽起剛才索理娅因為害羞而下意識松開的手,輕聲道:“因為是你。”
“抗擊深淵很重要,但你的情緒對我來說,也很重要。”
索理娅覺得,如果現在拿一枚生雞蛋過來,幾秒之内,她就能得到一枚熟透的雞蛋。
“放心,我現在情緒特别好。”
站在懸崖之前,索理娅挽了個劍花,在基尼奇仍然有些擔憂的目光中率先跳下了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