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細酌在電梯裡抱着手機,無言看着數字一層一層落下。
想到剛才陳喚将紙團随意丢開,指腹又冒出的血珠。
心裡有些不舒服,微微閉了閉眼。
陳喚坐在餐桌前,眼前是燒開了的鍋底,真空包裝的雞肉已經被放在盤子裡裝好。
菜送過來時已經切好了,陳喚又拿去洗了一遍,不是怕不幹淨,到底為什麼他也說不上來,而後難得挺有情調地把菜也擺在了盤子裡。
鍋燒開了,熱氣蒸騰。
陳喚關了開關,聲兒沒了,一切都靜下來。
時間回到五分鐘前。
在看到這三個字時,兩個人臉上的笑都僵住了。
陳喚這回沒去搶手機,于是陳細酌接了電話。
她擡起手時指尖摁上音量鍵,沒避開陳喚,但他也聽不見電話裡的人說了什麼。
他看見了陳細酌微不可察的動作,嗤笑,将手上的紙團丢了。
陳細酌挂了電話,還沒開口。
陳喚就問:“要走?”
她點頭。
猶豫着還沒開口,就被陳喚把手機塞到她懷裡,拽着她肩膀,把她整個人都轉過身去。
推着她到玄關,見她不動,陳喚冷聲道:“換鞋。”
他的手還沒摁到止血,動作間傷口又掙紮開。
但陳喚這回沒用那隻手碰她,也一點不難纏,利落極了。
陳細酌心裡酸澀,他力氣太大,她根本拗不過。
“陳喚……”
“滾。”
陳細酌一怔,本想讓他記得讓物業送創可貼,聞言沉默下來。
“把你那些破事兒理好,你現在是誰的你自己清楚。”
陳喚把她推出門外,關門前又恢複了他一貫惡劣的笑,不達眼底。
“陳細酌,别逼我親自動手。”
到時候誰的面上都不好看。
陳細酌聽懂他的言外之意。
砰。
門被關上。
……
陳細酌沒說話,但她眼裡受傷的神情,陳喚不陌生。
陳喚拇指擦過血迹,散開變成淡紅色,幹在指頭上。
其實她最開始眼裡不是這樣的。
古楷作為當地數一數二的私立學校,占地面積很大,從外看就像個歐式古堡,回廊寬闊且高,廊壁垂着各類長青植物,旁邊挂着詳細的介紹木牌。
漂亮得不太像學校,由于面積過大,自行車是被允許學生開進校園的。
陳細酌甯願騎二十分鐘的車去外面吃午飯,也不會去食堂。
古楷沒有物美價廉這一說法,中外合資的私立,大樓的外立面像文藝複興時期的建築一般被山牆飾物覆蓋,每層樓居中的那間教室是學生活動室。
陳細酌一直是個效率很高的人,不會浪費一個多小時,出校隻為吃個午飯。
她總是帶了提前做好的三明治,或者盒飯,在活動室熱好,中午一個人坐在那裡吃。
陳喚無意中撞見過很多次,那天是第一次主動上去打招呼。
少女随性地靠在多功能椅背上,安靜而疏離。
教學樓是個回廊式對稱的方形镂空建築,教室外層的窗戶用玻璃封上,陽光灑進來時整間屋子都明亮幹淨。
陳喚看了她幾秒,陳細酌面無表情盯着窗外,一口一口嚼着手裡的三明治,并沒發現有人在看自己。
内層走廊的窗戶是沒有被封起來的,還置了台階,是個沒有一點隐蔽性的地方。
陳喚靠在廊壁的階上,平聲叫了句陳細酌。
她回頭。
食堂離得很遠,午間古楷的教學樓安靜得隻有風聲,還有走廊上的少年。
這算是第二次,兩人真正打照面。
心裡同時忽地就有了一個念頭。
古楷确實很美。
對于陳細酌所在的現實裡,它高高在上,美得有些不可思議。
古老的噴泉,雕塑,仿佛置身花園的建築,對陳喚來講是早就在馬賽呆膩了的地方。
然而那一瞬間,他忽然覺得古楷,确實如同大家嘴裡的别具一格……與衆不同。
陳細酌咽下口中的三明治,仍舊坐在椅子上,微微偏頭。
并沒開口,然而她的意思陳喚看懂了。
于是他笑了,笑容帶着少年氣的清爽。
“沒什麼,讓你認個臉。”
那天晚上太黑也太匆忙,如果還算陌生人的話。
現在認個臉,咱倆就算認識了。
少年并不如同他的笑容那般無害,不過幾秒,他身上看起來“無害幹淨”,被再次開口時難以忽視的遊刃有餘打碎。
陳細酌明白,她一直是個活的很透徹的人,比什麼都明白陳喚此舉的意思。
但她從來不是會主動上套的人。
于是她回了陳喚一個勾唇,仍舊未開口,仍舊坐着。
在陳喚沒有再回應的那五秒後,輕蹬轉椅,偏頭又看向窗外,咬了一口面包。
就是這一刻。
兩人心裡都激起了對方的欲。
勝負欲。
那天陳喚沒多呆,從叫陳細酌名字,到讓她明天中午等自己,說完話就走,不過兩分鐘的時間。
他臨走時終于被陳細酌叫住。
“我要是不等呢?”
于是陳細酌聽見他笑了。
“随便躲,我能找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