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旁邊的文長明和鄭玉震驚地看了他一眼,皇帝倒是沒有很驚訝,隻是有些好奇。
皇帝接着問:“那錢家的庫房裡怎麼會有這麼多草藥?”
“這些罪人不知道,應該是常氏想要栽贓陷害更多的人,把水攪渾。”
錢昌文已經出了一身的冷汗,李文英突然拉了拉他的柚子,錢昌文立馬領會意思,向前走兩步,撲通一聲跪下,說:“一定是常氏和我那妹妹生下的孩子得我父親撫養,當時又有傳言說我的外甥能分得父親家産,常氏才心生歹意,害死我父親,陛下明察。”
鄭玉站出來說:“此犯人是否有串供的嫌疑,望陛下...”
還沒等鄭玉說完,皇帝直接說:“事情已經清楚了,常氏心生歹意,枉害太師,斬。”
鄭玉看皇帝如此決斷,不好再多說什麼,隻好沉默。李文英趕緊說:“陛下,那這兩個人?”
皇帝懶得再理,說:“拖出去,接着行刑。”
李文英有些驚訝,兩個罪犯擡起頭同樣驚愕地看向李文英,被侍衛拖了出去,嘴裡還喊:“尚書大人,救我啊,尚書大人。”
安靜下來後,皇帝站起來說:“這件事,已經清楚了,文家的孩子,是錯怪你了。”
文長明在旁邊注視了一切,回過神來,說:“在最後能還臣一個清白就好。”
皇帝拍拍他的肩膀,看向錢昌文,說:“你也要理解錢愛卿是太過關心父親,才錯怪了你,不要怨恨。”
錢昌文連忙說:“是啊是啊,是臣一時糊塗,冤枉了小大人,改日一定登門道歉。”
在皇帝的說和下,衆人都退了出去,看他們終于走了,皇帝對全福說:“一會兒讓邵相公來見我。”
在文家院子裡,文長明坐在椅子上揉肩捶背,說:“我不在的這兩天沒什麼大事吧?”
雲樹說:“沒什麼事,唯一的事就是想怎麼把公子給救出來。”
文長明說:“就這麼個事,還不至于讓我丢命。”
“您感覺是小事,我們可感覺是大事。”
文長明想到季雲暮翻窗進來找自己,笑出來,說:“季雲暮在關鍵時刻還是蠻有用的。”
雲樹打趣說:“平常您兩位動不動就怼兩句,最後還是得靠對方。”
文長明又裝不在乎,甩甩手,說:“沒他我照樣憑自己活下來。”
雲樹在一旁笑,從屋外進來個下人,說:“公子,刑部的鄭尚書請您下午去他家裡。”
文長明說:“知道了。”
下人退下去後,雲樹問:“他請您過去一趟是做什麼?”
文長明說:“去了不就知道了,還沒謝謝人家替我們說話。”又想了想,說:“下午我自己去就行了,你在家看着伯父。”
“是。”
當天下午,文長明乘馬車還沒到鄭玉家門口,就被鄭玉府上門口的下人攔下來,說:“小大人,請您從後門進。”
文長明讓馬車改了道,從後門進了鄭玉的府院。
在下人的帶領下,文長明進了屋裡,發現季雲暮也在,兩個人對視一眼,都沉默地等待着。
鄭玉進來了,笑着說:“兩位坐,平常大家在宮裡站着回話都累。”
三個人坐下來後,季雲暮和文長明還是不說話,等着鄭玉開口。
鄭玉對文長明說:“孩子,家裡都還好吧?”
“都好,在這裡,謝過大人替下官說話了。”
鄭玉擺擺手,說:“诶,力所能及的事情,再說了,這也不是我一個人的功勞,季小大人也是幫了忙的。”
季雲暮微微點頭,說:“小忙而已。”
鄭玉說:“大家都身在官場,互相幫忙也是應該的。”
鄭玉仔細回憶了回憶,對季雲暮說:“我記得早些年時候,你父親還沒升為弘文館大學士兼館主的時候,就因為丢了幾本經書,被那個姓李的揪住不放,還是邵相公出來打圓場。”
季雲暮說:“聽家父提起過,家裡人很是感激。”
鄭玉又轉頭對文長明說:“還有你伯父,你年紀尚小還沒到這裡的時候,你伯父在禮部還隻是個小官,官職雖小,但好歹是個京官。”
文長明在一旁仔細地聽着,鄭玉接着說:“當初祭祀時禮部弄亂了章程,有些貴重的物件被弄碎了,因為此事戶部撥出去的銀錢虧了一筆,禮部要拿你伯父這個小官出去背這個黑鍋,還好最後被相公攔了下來。”
文長明也道了謝,鄭玉感歎一聲,說:“整個大内,上了年紀的人,誰不是小心翼翼,收斂了鋒芒做事,生怕哪一天就像那個蔡振一樣,被人随便尋了個由頭就被打發了。”
“蔡振?”季雲暮疑惑地問。
文長明說:“今年一甲頭名的狀元?”
鄭玉歎了口氣,說:“是啊,就在前兩天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草藥案上的時候,曹汝陽對蔡振不滿,以蔡振大不敬,藐視上官為由,調至榮京往北的和順府了。”
“大不敬?藐視上官?”兩個人有些迷惑。
鄭玉輕蔑地笑了笑,說:“無非是曹汝陽想拉攏蔡振,蔡振年輕氣盛,一口回絕了他,曹汝陽看他不中用,随便找個借口打發了他。”
鄭玉看向他們兩個人,季雲暮和文長明還是沉默着,鄭玉說:“狀元沒了,倒是吓到了今年的榜眼孫昌朝,立馬稱病休假兩日,不知道是在家休息,還是背地裡找誰獻媚。”
文長明和季雲暮互相看對方一眼,看誰先說話表态。
季雲暮先說:“如今朝中,還是有如邵相公和鄭尚書您一樣的人的。”
鄭玉說:“那您二位?”
鄭玉的表示已經很明顯了,可文長明并不能下決心——文家勢單力薄,一無像高君義家中皇家親族協助,二無如季雲暮父親一般的高官要職。如今文延之退出官場,文家更如滄海一扁舟,如今曹李兩黨相争,文家随時都有傾覆的可能。
季雲暮說:“我們隻知道做好朝廷上分内的事,誰是真心為朝廷,我們自然分得清。”
鄭玉很欣慰地笑了笑,又看向文長明。
文長明心想:總會有這麼一天,自己要為這個家做一次決定。
文長明看了季雲暮一眼,又對鄭玉說:“良禽尚知擇木而栖,何況人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