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玉走後,季世平又和邵相公寒暄了幾句。
時辰到了,宮門守衛打開宮門讓官員進去,邵唯甯發現鄭玉還沒回來,便先進去了。
走到朝堂上,肅文帝說:“衆卿家可有事啟奏?”
李文英在此時第一個站出來,說:“陛下,臣有奏。”
“說。”
李文英從袖子裡拿出來一封折子,遞給身邊的太監交給皇上,随後說:“臣要奏中書假借陛下天威,肆意妄為,陷害忠良,其中緣由均在奏折之中。”
李文英的話仿佛暴風雨前的驚雷,落在了大殿上,旁觀者誰也不敢說話,等着風暴降臨。
正午,文家宅子裡,文長明正整理官服,對一旁的下人說:“準備好馬車,今天下午就進宮當差。”
“今天下午你去一趟驿站,看看叔父的信送到了沒。”
下人把官帽遞過去,說:“要不明日早上再進宮,公子再休息一下午?”
“不用了,我這病早就好了,再說這兩天弘文館裡事情多,缺人手。”
文長明沒看見雲樹,問:“雲樹呢?”
“大門上有人來遞話,雲樹小哥先去了。”
文長明拿着官帽轉身準備過去看看,雲樹卻已經跑回來了,上氣不接下氣。
文長明讓一旁的人先退出去,而後又問:“怎麼了這是?”
雲樹說:“公子,出事了,今日早朝李文英彈劾中書陷害忠良,聖上責問了中書的幾位相公,并讓邵相、季相和其他幾位大人暫時停止公務。”
文長明一臉不可置信,說:“陛下責問?李文英有什麼證據嗎?”
“說是孫昌朝抓了曹汝陽手下的幾個人到刑部訊問,原是沒什麼,可是那幾個人昨日自缢死在了刑部,身上全是重刑拷打的痕迹。”
文長明聽後驚得官帽都沒拿住,掉在了地上,說:“壞了,他們的打算竟然是這樣...”
“走,現在就進宮。”
文長明剛要走,雲樹一把拉住,說:“公子,不能進宮。”
“為什麼?”
雲樹說:“剛才就是季小大人派人來傳話,說朝廷上和中書有關系的人都是岌岌可危,季小大人也難以自保,眼下公子若是進宮,李文英和曹汝陽一旦想起來公子了,您也會受到牽連。”
文長明這才醒過神,把官帽撿起來放在一旁,坐到椅子上,說:“再遞一張假貼進宮,就說我風寒加重,不宜出門。”
“是。”
文長明滿面愁容,雲樹也是一臉擔憂退了出去。
文長明撐着額頭苦思冥想,說:“怎麼成這個樣子了...”
傍晚,天逐漸黑了下來,端王府門前來了一輛馬車,端王從馬車上下來,門口的下人迎上去,小聲說:“王爺,有個姓文的公子來拜訪,眼下正在偏間和世子說話。”
端王說:“帶我去見。”
走到門口,端王轉身說:“看好各處房門,閑雜人等不許靠近。”
文長明正和高君義說話。
“沒事,目前隻是被停了職,你且寬心。”
端王進來後讓下人都先退了出去。
“見過王爺。”
“坐。”
端王先喝口水,說:“你向來與季家那孩子交好,眼下朝廷出了亂子,我也知道你來這一趟是為了什麼。”
文長明說:“那朝廷的局勢如何?”
端王歎口氣,說:“李家和曹家是拿出了實打實的證據,雖說是陛下拿定了改制的主意,但礙于面子,陛下隻好先停了中書,禦史們不發一言,章延也本就無力回天,其他人也就見風使舵又投奔了李文英和曹汝陽。”
文長明說:“聽說是曹汝陽手下在獄裡自缢身亡又身負重傷,可犯人都搜過身,這白绫怎麼進去的,用刑的時候怎麼剛好就沒人在旁,就沒人懷疑嗎?”
高君義也想起來,說:“大理寺和刑部用刑都有規矩,重傷不可能,那白绫更不可能有。”
端王說:“這些事朝廷上也想到了,可李文英和曹汝陽早就安排好了一切,找了幾個獄卒出來替死。”
文長明突然想起來前段時間刑部和大理寺在精簡人手,站起來說:“一定是他們以精簡人手來威脅牢裡的看守。”
端王示意讓他坐下别着急,說:“你說的是有道理,可眼下獄卒已經賜死,又有孫昌朝出來指認中書臣子屍位素餐,難啊。”
高君義說:“孫昌朝一開始依附曹家衆人皆知,前幾日投了中書後又反水,就無人提醒這是他們蓄謀已久的栽贓嗎?”
端王說:“這正是意料不到的地方,是李文英站出來說孫昌朝迫于邵相的壓力才不敢直言,這才通過李文英告發。”
衆人沉默,端王說:“估計是曹汝陽的手下知道他們的仕途一定是沒了的,曹汝陽和李文英便和他們通謀,買通獄卒,以人命栽贓中書,孫昌朝又在中書混淆視聽,他們幾人聯手确實讓人措不及防。”
文長明問:“那王爺可有辦法嗎?”
端王看向文長明,說:“孩子,我就算是有心也無力”
“連父親也沒辦法嗎?”高君義安慰文長明,說:“陛下信任中書,不會被人蒙蔽視聽。”
端王說:“若要破局,就得先斬斷他們幾人之間的牽連。”
文長明若有所思,三個人又說了一會兒話文長明才準備離開。
在下人的帶領下文長明從後門摸黑走了。
在後門等着的雲樹說:“王爺這也太小心了。”
文長明說:“原先曹家和李家勢力各半,中書尚且退讓三分,如今二人聯手王爺當然得避諱,再說先帝不義,功臣和手足大多沒能善終,端王是先帝的一個遠親,謹小慎微才能保全一家至今日,可見小心些好。”
兩人上了馬車,雲樹說:“公子可别再看那些不知道從哪裡弄來的史書話本了,剛才那話被有心人聽去告訴宮裡就不好了。”
“當今聖上怎麼看待先帝還不一定呢。”
“什麼?”
文長明醒過神,說:“沒什麼。”
入了夜,宮裡的燭火也漸漸暗淡下來,宋皇後宮裡卻還亮着燈。
宋皇後正在梳妝,轉向一旁的侍女,問:“春草,陛下人呢?”
“回娘娘,陛下還在理政,大殿的燈還沒熄。”
“陛下估計不來了,你去安排人送碗紅棗銀耳粥過去,讓陛下早些歇息。”
“是。”
昭文殿裡的皇帝正看着折子發愁,全福走進來,說:“陛下,皇後讓人送來了粥,勸您早些歇息。”
肅文帝沒說話,揮了揮手讓他放一邊。
全福說:“陛下早些睡吧,時辰不早了。”
肅文帝把折子扔一邊,說:“六部那些昧着良心做事的東西,真以為這朝廷是他李家和曹家的了。”
全福說:“陛下,大相公這次真是操之過急了。”
皇帝歎口氣,說:“那兩個老貨仗着先帝的遺诏,朕不好親自下場收拾他們,沒成想中書也不堪用。”
“陛下,這麼多年曹家和李家明争暗鬥,可這次聯手,會不會他們二人知道了...”
“他們知道是遲早的。”
肅文帝站起身走來走去地想事情,突然停住,說:“朝廷裡還有沒有可用的人?”
全福說:“禦史台?”
“不行,禦史台隻是些言官,他們用不上力。”
全福說:“可如今朝廷上的人都避着中書的人走,實在是沒人願意站出來。”
全福又想了想,說:“陛下,眼下還願意和中書有往來的人,文家的孩子或許可行,且他的叔父雖已經離京,但在禮部還有些聲望。”
肅文帝突然想到一直告假的文長明,轉過身準備寫一道折子,剛拿起筆卻又放下,說:“不行,把他安排在弘文館容易,一旦讓他任要職,就勢必會在朕和曹家、李家牽涉太多,以前的事就瞞不住了。”
“奴才聽說去年文長明教授世家孩子們的課業,備受贊譽。”
肅文帝若有所思,看到放在一旁的皇後送來的粥後,拿起筆寫了道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