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端王府一大早就亂了起來,王妃吩咐了人四處找簪子。
“我那個青玉的簪子,你們快找找。”
端王在一旁也幫着找,說:“非要青玉的,鑲金的就不行嗎?”
“鑲金的太奢侈了,不是你說要儉省一些嗎?”
下人找到了青玉簪子,遞到了王妃手裡。
“找到了,終于找到了。”
王爺說:“找到就好,沒誤了進宮的時辰。”
端王剛坐下喝口茶,一摸腰間,說:“我那個玉佩怎麼沒戴在身上,快找找。”
王妃說:“你看看你,唉...”
一屋子的人又忙了起來,東找西找的。
一名下人走進來,說:“王爺,世子和世子妃來了。”
“哦...請進來。”
高君義和李春琴走了進來,給端王請了安。
“兒子和媳婦已經妥當,父親還有事嗎?”
端王對将李春琴說:“宮裡傳來旨意,說今天中秋理應戶戶歡慶,你準備些東西,今天會有宮裡的公公送進李家,一會兒進宮你們夫婦就不用去了。”
李春琴行禮感謝,端王将她扶起來,說:“行了,去準備準備吧。”
兩個人走後,王妃說:“找到了,玉佩找到了。”
端王連忙過去,說:“快快快,該進宮了。”
皇宮裡,宮人服侍肅文帝穿上一件黑色的裡衣,全福又送進來一套明黃色的外衣。
肅文帝說:“随朕拜祭一次先太後。”
“是。”
到了祭祀太後的大殿,有幾個和尚正在誦讀經文,皇帝和全福進來後他們都退了出去。
殿内已經去世的太後的畫像還是年輕時的樣子,全福将三炷香插在香爐上後退到肅文帝身後。
肅文帝看着畫像出神,而後跪下,小聲說:“兒臣不孝...”
三拜之後全福想将肅文帝扶起來,肅文帝卻還是跪着,一直看着畫像,有些出神。
一名小太監在門外說:“陛下,端王進宮了,求見陛下。”
肅文帝還是望着畫像,全福說:“陛下知道了,請端王到偏殿等候。”
小太監走後,肅文帝說:“告訴他們了吧,今天可以給李氏送些東西進去。”
“說了,已經派人去取了,今夜會帶着陛下的手令将東西送進去。”
肅文帝又沖着牌位磕了個頭,說:“就是今天了...”
端王在偏殿等了一會兒,皇帝走了進來。
王爺王妃行禮問安,皇帝将兩人扶起來,說:“今天是中秋,一家人不用這麼拘禮。”
端王說:“今天日子好,陛下的身子看起來更勝從前了。”
“孩子們都還好嗎?”
王妃說:“勞陛下挂念,孩子們在家一切都好。”
肅文帝點點頭,說:“李氏罪孽深重,但妻子兒女總歸是無辜的,朕會安排全福将他女兒準備的東西送進去的。”
“臣的兒媳感念陛下恩德。”
肅文帝說:“全福,宮裡還有什麼安排嗎?”
“回禀陛下,一個時辰後宮裡祭拜了月神,陛下、皇後與王爺王妃祈了福,便可以動身出宮與百官同遊了。”
“嗯,去看看皇後準備好了沒有。”
“是。”
...
季家的馬車到了阆風苑,一行人下了馬車,負責迎接的是宮裡的内侍,說:“季大人請跟我來。”
幾陣風吹散了天上的雲,月亮露出了全貌。月光下的一家四口跟着内侍進了阆風苑,内侍邊走邊說:“這是陛下命曹尚書新修繕的,專門為了中秋安排宴飲。”
拐了兩個彎,走進了宴會的主場。四方的柱子上挂滿了燈籠彩綢、五色流蘇,曹汝陽将大把銀子花在了這上面,一切都顯的葳蕤生光。
帶着家眷的百官在其中或觥籌交錯、或自斟自飲,内侍将季家帶到了位置,說:“就是這裡了,陛下應該在來的路上了,請大人們先自便。”
一家人坐下,季世平說:“一定要守着禮節,别亂了分寸。”
“是。”
一旁的同僚舉着酒杯走過來,說:“季大人,同樂。”
“同樂。”
别家的娘子走了過來,對馮夫人說:“馮夫人,這是家中的千金吧?”
馮夫人和雲蘭應酬着女眷,季世平和朝中同僚說話,隻有季雲暮在一旁閑着。
最前方中間是皇帝皇後的位子,兩側是臣子及家眷的位子。
季雲暮四處張望,想找到文長明。最終在偏後的位子上看見内侍領着文長明坐了下來,但身邊并沒有帶着其他下人。
文長明剛坐下就看到季雲暮在看自己,兩個人對視一眼,都舉起酒杯遠遠地碰了一下。
季雲暮剛想起身走過去,全福就出現了,喊:“陛下、皇後駕到。”
場面迅速安靜下來,季雲暮也隻好坐了回去,衆人一起向帝後行禮。
“給陛下請安,給皇後請安。”
皇帝、後妃、皇子公主與王爺王妃入了席,皇帝說:“今日佳節...”
皇帝說着場面話,季雲暮在下面聽着,眼睛還是瞟着文長明,他也是一動不動地聽着皇帝說話,眼珠子都不動一下。
“諸位今日盡興即可,無需繁瑣禮節。”
皇帝說完話,歌舞便出場了,絲竹之聲響起,場面又恢複了熱鬧。
宋皇後與端王都敬了皇帝一杯酒,皇帝飲下後說:“歌舞一般都是宮裡的戲曲班子排的,看多了也是膩,曹愛卿别看年紀大了,但吩咐人排的歌舞總能讓人耳目一新。”
曹汝陽說:“臣不中用了,隻能在這些地方上費些心思。”
宴席上不知誰說了一句:“聽聞昔年皇後一舞,就是曹尚書安排的戲曲班子,至今也無人能及。”
皇帝身邊的人都沉默不語,隻有皇帝笑了笑,說:“皇後當年一舞,風姿如今可還在?”
“臣妾芳華不在,舞技早就不似當年了。”
場面上有些尴尬,一旁的李春琴小聲問高君義,說:“這是怎麼了?”
高君義給李春琴倒了杯果酒,小聲說:“當今皇後是舞班出身,聽父親說是曹家安排的,宮裡對這種前朝和後宮瓜葛的話很是忌諱,咱們就當聽不懂。”
曹汝陽給了皇後一個眼神,宋皇後站起身說:“陛下,後宮的姐妹們很久不和陛下飲酒了,都盼着和陛下喝一杯呢。”
皇帝拿起酒杯向他們走過去,全福在後面跟着。
曹汝陽看皇帝走了,便站起身向外面走,臨走之前找來一旁的小太監,說:“陛下問起來就說我身子不适,更衣去了。”
“是。”
季雲暮看四處熱鬧了起來,又擺脫了朝廷裡的同僚,剛準備去找文長明說話又被高君義按了下來。
“去哪兒啊這是?”
季雲暮有些無奈,說:“去透口氣。”
高君義給他倒了杯酒,說:“你不會想去外面的,我剛過來的時候可看見你母親和其他幾戶人家的夫人正說着你。”
“那我還是再坐會兒。”
席面上熱鬧非凡,而曹汝陽從其中脫身,從後門走出了阆風苑,孫昌朝在此等候多時,将曹汝陽扶上馬車,馬車往李府的方向出發。
馬車到了李府的後門,孫昌朝說:“大人,已經派人去有司衙門查看過了,現在正是守衛換班的時候,且守衛都在外圍,院子裡并無守衛,您從這裡進去就好。”
曹汝陽披着黑色的鬥篷下了馬車,從李府的後門進去了。
李府内李文英正坐在窗前看着院子裡的月光發呆,突然聽見屋裡的門有響動便關上了窗子。
曹汝陽悄悄地走了進來,小心翼翼地關上了門。
“每年八月十五陛下都要宴請群臣,倒是讓你找到機會了。”
李文英對曹汝陽來見自己并不驚訝,曹汝陽也并不對李文英的聰明感到意外。
“坐,曹大人。”
曹汝陽用鬥篷擦了擦早就落滿灰塵的椅子,說:“你在這裡不好過吧。”
“再過兩年,你不也和我一樣,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曹汝陽看他一眼,說:“我不會,我也不想和你一樣的場景。”
李文英冷笑一聲,說:“說吧,來找我做什麼,還想從我這裡知道些什麼?”
曹汝陽說:“你被困在這裡面有的是時間想過去的事情,我問你,陛下雷霆手段沖你而來,你說是不是因為陛下知道了你曾經對他和先太後做了什麼?”
李文英站起身,說:“不是我對先太後怎樣,是我們,是我們與先帝。”
李文英看他不吱聲,接着說:“無非是分而治之,擔心你我再次聯手罷了。”
“當初趙康拿着南邊的賬冊回來的時候,你稱病不入朝,不就是因為宮裡傳出消息說陛下這次會放你一馬嗎?”李文英走到曹汝陽面前倒了杯水給他。
曹汝陽看着李文英這個樣子還是不出聲,李文英說:“是皇後告訴你的吧?”
“我要你回答我的問題。”
李文英坐回椅子上,說:“你準備來問我的時候心裡就已經有答案了。”
“...”
“先帝想收回兵權,誰想出來了納國公女進宮為妃的伎倆,又是誰在陛下生母的飲食裡下毒,用我告訴你嗎,姓曹的你難道這麼快就忘了嗎?”
曹汝陽将茶杯摔在地上,說:“不用你說,我沒忘!”
“既然沒忘你還來問我,南柯一夢,或許你的下場比我更慘。”
曹汝陽氣的說不出話,李文英看曹汝陽不吭聲,說:“我給你出個主意。”
“你說。”
“當今陛下身子骨不好,估計也是從先太後的肚子裡落下的病根,皇後手中又有三皇子,你不如一不做二不休,改朝換代。”李文英說完這話自己就笑了。
一陣風吹得窗戶吱吱作響,屋内燭火的光晃得厲害。
“你瘋了。”
...
阆風苑裡季雲暮和高君義兩個人坐着聊了不知道有多久,周圍嘈雜的人聲和歌舞聲音讓季雲暮有些煩躁,高君義說:“怎麼不見長明,他人呢?”
季雲暮說:“不就在那兒嗎?”
“哪兒?”
季雲暮一看,發現文長明已經不在位置上了,季雲暮站起來,說:“應該是身子不适,我去找找他。”
季雲暮轉身就走了,高君義都來不及攔住他。
而在席面的最前面的位置,後妃正向皇帝皇後祝酒。
肅文帝又喝下了一杯酒後,突然身子不穩就要倒下,全福眼疾手快扶住了。
“陛下,陛下沒事吧?”
“不妨事,朕隻是有些醉了,去休息休息就好。”
宋皇後說:“全福,送陛下到偏房休息。”
“是。”
李府的一處院牆外有兩個人影,是文長明和雲樹。
雲樹說:“李府很大,這處院牆一般無人注意,但還是要盡快。”
文長明穿着黑色的衣服,說:“我從這裡翻進去,你要盡快回到阆風苑,就在文家馬車旁邊等着,不要惹人懷疑。”
“好,可是你一個人...”
“沒事,今天中秋,已經少了很多守衛了。”